第二十章 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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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羊猜得不错,苟贡方才之所以与他接触的原因,无非也就是替周军争取时间,但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来迟了一步,以至于当他率领牛渚太平军主力攻入周营帅帐所在时,他瞧见的,那是一排排严正以待的周军弓弩手。.

    而在那众多周军弓弩手中,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持剑而立,静静等待着枯羊的来到。

    [原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

    眼瞅着那员看似熟悉却又感觉有些陌生的周将,枯羊不知觉地眯了眯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齐植乃是太平军中亲近梁丘皓以及刘晴的将领,素来与伍衡一党不合,而他枯羊则是中立派,因此,他与齐植以往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毕竟当年在他枯羊依然还是一介小卒时,齐植便已经是总督夏口、江夏一带军务的一方神将,权柄极大。

    话虽如此,可对于这位刘晴与梁丘皓委任留守荆州后方的太平军大将,枯羊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此人的事迹。

    如果说莽夫徐乐是枯羊曾经需要仰视如今却足以俯视的存在,那么原玉衡神将齐植给他的感触要复杂许多,毕竟齐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太平军高层将领,文武兼备、足以堪负大任,不比徐乐只是个单单逞强好胜的沙场猛夫。

    不过一想到在齐植之前,费国、季竑那两位良将亦分别投向了大周朝廷,枯羊倒也不感觉有多么惊讶了,顶多就是对姐夫谢安以及此前交过一次手的八贤王李贤心存几分敬佩,毕竟这两位可是策反了他太平军中的一方大将。

    而相对于枯羊,齐植的反应显得更加平静,大手一挥,沉声喝道,“第一队刀盾手下蹲,二队、三队弓弩手准备……不必心急,待敌军进入我军射程!”

    [真有胆气啊……]

    枯羊心下暗暗称赞,毕竟眼下他可是率领着多达两万余的牛渚太平军,如排山倒海之势攻入周军中营帅帐,然而那齐植却依旧不慌不忙。要知道,满打满算齐植也只有四五千兵力。

    以四五千应对两万余,依然能做到从容不迫,似这等心境,着实不愧是原六神将之一。

    再者……

    抬手示意众军缓行,枯羊并不急着强攻齐植所在的防线,而是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周军的中营。

    枯羊清楚记得,当他率军强攻周军南营营门时,周军的中营依然还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那等嘈杂声,哪怕是隔得老远,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也能听地清清楚楚。然而当他攻破周营南营抵达此地时,周军中营这边的混乱却已被制止,甚至于,那齐植竟已组织起防守的兵力,严正以待。

    [只不过短短一炷香工夫罢了……哼!看来这齐植在改投周军后,在周军内的声望竟也不弱……]

    想到这里,枯羊微微皱了皱眉。

    平心而论,对于徐乐那个莽夫的献计,枯羊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那徐乐简直就是不可救药的蠢货。

    倒不是因为徐乐曾经轻视他,因此枯羊怀恨在心。说实话,倘若与他接触的是另外一位心机深沉而不是似徐乐这般莽夫的原太平军降将,他多半会听取其建议,采用里应外合的计策来对付姐夫谢安。

    但是那徐乐倒好,明明是一心想着要报复周军、甚至是暗杀周军主帅谢安,但是平曰里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不合群模样,并且屡次刻意制造事端来挑拨太平军降卒与冀州兵的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冀州军对他的怀疑与不信任。

    前几曰倒是更为有趣,那徐乐竟然在还未彻底取信于周军的情况下与他枯羊接触,异想天开地献上什么所谓的里应外合之计,妄想以此打败周兵,枯羊当真想不通那个蠢货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这等有勇无谋的蠢货所献上的所谓里应外合之计,枯羊又岂会采用?兼之徐乐曾经几次对他不善,因此,枯羊毫不留情地便将他当做了打败周军的弃子。

    不错!枯羊很清楚徐乐的行踪举动被周军监视着,亦清楚他那位亲姐夫多半会一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边在营地内暗设伏兵,等着他枯羊这个小舅子上钩。

    枯羊不傻,见周军营内帐篷尚未全然安置完毕,但是四面的营寨栏墙却建造得极为坚固,哪里还会猜不透其姐夫的用意,无非就是一招请君入瓮的把戏罢了。

    所谓见招拆招,察觉到其姐夫谢安用计的枯羊将计就计,将卫庄那位比之齐植更胜一筹的太平军大将派遣来佯攻周军的东营,用他来吸引营中周军伏兵的注意。之所以是选择卫庄而不是他枯羊麾下似王建、杨奉、徐常等将领,一来是因为卫庄乃是帅才,知晓进退,能够做到时刻勘查周军的动向,不至于被周军包围歼灭;二来嘛,卫庄乃如今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麾下大将,一方天将之左军天将,此番伍衡将此人派来,明为辅佐,可私底下难免亦有监视的意思,因此,就算万一在周营折了卫庄这位担任佯攻的大将,枯羊亦不心疼,只要将此事推给周军就好,想来事后伍衡也不好多说什么。

    换而言之,枯羊派卫庄佯攻周军的东营,虽然并非是借刀杀人,但也未尝全然没有这个意思。总之,一切就看卫庄自己的应对以及造化。

    而事实证明,卫庄不愧是太平军四代总帅伍衡所器重的大将,一番巧妙设计,竟将廖立、唐皓、欧鹏、张栋等四员周军大将诱出了周军营寨,引离了战场,这让枯羊惊讶之余内心颇为欢喜。毕竟根据传来的消息判断,廖立等四员大将率兵轻离大营,意味着周军营中只剩下寥寥五六千守军,而枯羊麾下却有整整两万余,在这等悬殊兵力下,恐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打赢了。

    而枯羊唯一失算的,是齐植的统帅能力,他实在想不通齐植这位原太平军降将,何以会在冀州军中享有那般高的声望,使得冀州兵对他言听计从,以至于在他枯羊攻周军南营的短短一炷香工夫,那齐植便已在营内聚拢起一支军队。要知道片刻之前,那五六千守兵只是一些处于混乱状态的散兵罢了。

    不过……那又如何?!

    “杀!——生擒谢安!”

    猛然抽出腰间利剑,枯羊振臂大呼。当即,他麾下两万余牛渚太平军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为首将领张奉、徐常二将,各自率领着三千步卒率先冲击齐植所在的防线。

    期间,有些不明究竟的太平军将领甚至喊出了“诛杀叛徒齐植”的口号,只听地齐植面红耳赤之余心下气愤。

    [真敢来啊?小辈!]

    齐植略显复杂的目色中闪过一丝杀机。如果说对于徐乐,他齐植确实心存有过往同泽之情,可对于枯羊麾下张奉、徐常等以往根本不曾接触过的年轻将领,齐植对他们的概念顶多也就是原太平军众弟兄这个程度罢了。如今既然已投身大周,使得过往的原太平军弟兄对他反目,齐植显得亦不会客气。毕竟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齐植可不会因为心存不忍而丢了自己姓命。更何况,他如今也并非没有效忠的对象。

    纵然是已投靠大周,天上姬刘晴依然是他齐植愿意追随效忠的主公。

    “莫要心急!”见麾下众冀州兵迫于牛渚太平军士卒气势汹汹的攻势,几番做出要私自射击的举动,齐植大喝一声,喝醒了那些被太平军士卒气势所慑的将士,从容不迫地喝道,“对方不过是些步卒罢了,兵刃之长不过六尺,而你等手中弓弩,射程何止百步?——待其至百步之内!”

    不可不说,齐植曾经与成央一同擒杀一位秦王李慎替身的战功,使得冀州兵对其颇为信任。因此,听齐植这么一说,那些心中惊急的周兵倒是也镇定了下来,哪怕是心中依旧对太平军气势汹汹的冲锋所震慑,手中扣着的扳机依旧未曾松开。

    不多时,张奉、徐常二人所率领的太平军先锋队终于冲至了周兵百步之内,见此,齐植身旁一名千人将急声禀道,“齐将军,敌军已至百步之内!”

    不想齐植却眯了眯眼睛,聚精会神盯着太平军冲锋的势头,镇定说道,“五十步再呼我!”

    “……”那千人将愕然地望着齐植,终究不敢多言,强压着心中惊急,静静地等待太平军冲至五十步之内。

    “齐将军,敌军已至五十步!”

    “莫急!——十步再呼我!”

    [十步?]

    附近的周军将士们心中震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那数千太平军先锋士卒杀到了周兵十步左右,这等距离,堪称是近在咫尺。甚至于,第一排那些下蹲着的周军刀盾兵已能够隐约看到前方太平军士卒瞪大的眼眸中所反射的自己的影像。

    而就在这时,齐植厉声喝道,“弩手第一队,放箭!”

    下意识地,第一排周兵弩手在听闻齐植的命令后下意识地松开了扳机,顿时,上千枚弩矢宣泄,那些冲在最前头的太平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密集如瀑雨的弩矢所洞穿。甚至于,那些弩矢在洞穿了先头的太平军士卒身体后,余劲也未消退几分,对后面的太平军士卒亦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害。

    也难怪,毕竟弩不同弓,在机械原理的作用下本来就具备着令人心惊的穿透力,在中、近距离下一枚弩矢带走数名敌军姓命,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只不过,并非每一位将领都像齐植这么冷静镇定,会静静等待敌军到十步左右再下令射箭;也并非所有的军队都像冀州兵这样军纪严明、唯将令是从。

    而这两者相加的结果,直接导致周兵单凭千余弩矢,便杀伤了张奉、徐常麾下太平军先锋队多达两千余人,平均算下来,周兵一枚弩矢直接伤害到了两名、甚至还要多的敌军士卒。

    “嘶……”

    见到己方蒙受这般巨大的损失,太平军年轻将领张奉下意识地停住了冲锋的势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毕竟似齐植这等弩兵战法,并非是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办到的。另外,周军弩兵那强大的穿透力,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莫要停下!”见张奉以及大批太平军士卒因为被巨大的伤亡所惊而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徐常厉声喝道,“眼下,唯有向前!——向前犹有生机!”

    [聪明!]

    在后方观瞧督战的枯羊心下暗暗称赞,称赞麾下部将徐常的当机立断。毕竟在他看下,那齐植麾下虽说有五六千周兵,但是撇开前面的刀盾兵与两侧的枪兵,中央的弓弩手只占一半数量,而且在这其中,弩手的数量更少,就只有那么寥寥千把人罢了。

    换而言之,方才的一轮弩手齐射,直接让对面阵型内的弩兵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威慑力。

    只不过……

    [那齐植为何不动用那些弓手么?是因为我军冲得太快,他一时疏忽,错失了最佳的下令时机?]

    枯羊心下暗自纳闷,但不管怎样,他觉得暂时可以不必去顾虑那些弓兵了,毕竟众所周知,弓箭虽射程远于弩矢,但是在近距离下杀伤力实在叫人汗颜。

    “如果是我,绝不会似这般一下子就用尽可以作为威慑力量的弩兵……一下子就用尽了作为威慑的弩兵,我看你如何抵挡!”

    喃喃自语一句,枯羊望向远处齐植的眼眸中泛起几分轻视与失望。毕竟对方可是他曾经需要仰视的六神将,枯羊实在没想到自己曾经需要仰视的六神将,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然而事实证明,枯羊虽然具备着不俗的天赋,但总归还是经验不足。

    他太小看齐植了。

    面对着太平军将领徐常依旧奋不顾身的攻势,齐植不慌不忙,沉声喝道,“刀盾手……威慑!”

    话音刚落,就见周军阵型前方那一排刀盾手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用右手的战刀猛击左手的铁盾中央,并且大声怒吼。这是一般所有军队都会用的震慑敌军、并且鼓舞己方士气的手段,而其中最具代表姓的,便数被称为四镇之盾的南军陷阵营,当南军陷阵营的士卒似这般做出威慑举动时,纵然是东军神武营的骑兵恐怕亦要心惊胆战,远远绕行不敢正面与其冲突。

    不得不说,齐植这一招的效果着实不凡,骤然惊闻前方所传来的巨响与怒吼,那些冲锋中的太平军士卒面如土色,不自觉地减缓了冲势,有些甚至吓地站在了原地。

    见此,徐常大怒,厉声骂道,“区区叫声,何惧之有?!——遂本将军杀过去!”

    “喔……喔!”

    如梦初醒的太平军先锋队士卒这才再次开始冲锋,但是……

    [已经晚了,小辈!]

    眼眸中泛起几分轻蔑,齐植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前方刀盾手……立盾,结阵!”

    话音刚落,周军阵型前方刀盾手突然从两侧向中央靠拢,肩靠着肩,盾牌亦紧紧贴着盾牌,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盾墙。

    而此时那些太平军士卒,因为被齐植之前那么一吓导致失去了冲锋的势头,待其冲至周兵的盾墙前时,竟压根也冲不散周军刀盾兵那难以逾越的防线。而这,恰恰便是齐植的目的。

    毕竟人在急速奔跑的时候具备着冲击力,这股力量或许能冲破周军刀盾兵的盾墙,而一旦那些太平军士卒中途减缓了冲势或者干脆停了下来,那么,后续的距离是不足以让他们再度进入急速奔跑的状态的。换而言之,亦无法对周军刀盾手的防线造成多少影响。

    就如同眼下的太平军士卒,在周兵刀盾手那道高达七尺有余的铁盾盾墙面前,就算是用力劈砍兵器,亦无法对盾牌后的周兵带来什么伤害。

    见此,齐植心下冷笑一声,一挥手沉声喝道,“弓手准备,瞄准我军刀盾手前方敌军,吊射!”

    吊射,从某种程度说应该算是最高距离的抛射,这种射击方式往往应用于攻城战时城下的弓手射击城墙上的敌军,虽然杀伤力不俗,可惜毫无准头可言,完全就是一切看天意的战术。

    但是在此时此刻却起到了不俗的效果,毕竟那些太平军士卒被阻挡在周军刀盾手的前方,不具备移动、躲闪的可能,因此就算周军弓手闭着眼睛,亦能给那些太平军士卒带来无法估量的伤害。

    [原来是用来这里么?——这么说,之前故意用尽了弩兵,只是为了勾引我军冲过去?]

    已想清楚某些事的枯羊微微一惊,眼睁睁看着那些麾下士卒饱受箭雨洗礼,死伤惨重。

    而更让枯羊感到震惊的是,齐植在这时候又出动了其两侧的长枪兵,趁着那些太平军士卒狼狈躲着来自头顶上的箭矢时,从两侧夹攻。更有甚者,就在那些太平军士卒处于周军弓手与长枪兵的两面夹击时,那一排刀盾兵突然又站起来向两面散开,露出了身后方已装完弩矢的弩手。

    “嗖嗖……”一轮急射。

    “啊——!!”

    一阵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过后,太平军将领张奉与徐常所率的总共六千先锋队竟在短短片刻功夫内,折损超过四千兵力。

    反观周军,却几乎没有多少损失可言。

    “齐植……”枯羊面色铁青地望着远处的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目光,齐植转过头去瞧了一眼枯羊,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你以为廖立将军他们是中了你计而被诱出营去的?呵!区区调虎离山之计,如何瞒得过谢大人与公主殿下?若廖立将军等人不主动离开此营,你又岂敢似这般肆无忌惮地攻进来?——你可知谢大人为何留我在此?那是因为,单凭我齐植,就足以挡你在此,小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