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一:醒掌天下权

陈明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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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略一沉吟,先请赵云坐下,然后问道:“此事发生在臧霸将军所辖之地,他怎么说?”

    赵云取出奏牍,说道:“臧将军请玄德公定夺”

    刘备接过奏牍,轻哦一声,快展阅一遍,随即哈哈而笑心想臧霸在陶谦在世时独霸一隅,从来都是独断独行,从不把事情及时上报,而等到上报时,也只是战果此刻昌豨甫一进境,以他的兵力和作为,当不会把这小小流寇放在眼里,而他却先自请示于我,可谓是对我还算给面子了

    赵云见他发笑,便是微微皱眉:“玄德公,为何发笑?”

    刘备也不即解释,只是对他道:“此事着臧霸将军一手处理,另派行人回琅邪黄昏山调集他的旧部,全力帮助臧霸将军痛击昌豨小儿”

    赵云见他下了命令,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拱手领命:“我这就去着书佐写玄德公令誉,然后命令木将军即刻启程”

    玄德道了声慢,然后让人传上纸笔,写了亲笔信给臧霸,一来述旧情,二来扶以恩慰信写好,才交由赵云安排

    第二天,刘备正在书房查阅各郡县官员造册情况,思索官员安排问题,忽报陈登来到刘备大喜,其实在他接到徐州牌印的另天,他就派人到东阳去请来陈登,只广陵离这里非一日之程,堪堪这时候才赶到

    刘备赶紧让人请到书房,先是问他家父安康,然后道别来之情

    陈登只先言谢,恭贺刘备接任徐州牧之职,然后再谢道:“家父一直在家养病久矣,不意蒙使君抬爱,封为广陵太守家父走时与我言道恐其智不逮,只怕有辱使命,再三惶恐,致以死罪”

    刘备现在既为徐州牧,陈登便自然改称他为使君

    刘备赶紧道:“令尊太过谦虚了,想令尊乃天下名士,若其智不逮,我之智是愚不可及了”说罢,哈哈大笑,“来来,元龙请坐”

    陈登道了声:“不急”然后击了两掌,只让人先抬上一大包粟,言道:“广陵郡虽遭笮融之乱,一郡残空,但屯田之地却喜获丰收使君请看,这便是今年的秋产”

    刘备闻言,心头大喜,解包拆看,果然粒粟甚大

    刘备似有所触,先请他坐下,使人奉上茶点,然后言道:“陶使君在时,便即开拓屯田之举,任命元龙你为典农校尉,主持屯田听说元龙你‘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使得‘粳稻丰积’,全州赖之,可谓州之爪牙矣”

    陈登笑道:“使君言重了,不过使君说到这里,登到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道:“元龙请说”

    陈登理了理衣袖,然后端坐身体,言道:“陶使君在世时,在农产分配上面,一直都奉行的是‘僦牛输谷’之法也就是由我们把牛借给百姓,到了收割后,就根据牛的头数来征收租谷其实,我以为这个办法不妥不说这个办法实施后我们并没有增收,倘若遇到水旱灾荒,减租也是很不方便经过多年试验后,我觉得实在不宜继续推广下去”

    刘备对于三国颇有研究,便是这什么‘屯田’方面的知识是积累不少其实他刚才看到陈登所献之粮时他便即心有所触,本欲跟他说这‘屯田’的事,此刻听他一说,是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不禁心里喜不自禁,立即问他:“然则元龙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登道:“我想的办法,便是‘分田之术’,也就是水经注河水篇所言,‘与田户中分以自给’其实我想的也只不过是搬用朝廷塞上屯田的老办法,当年马援将军在苑川时就曾经这么做过”

    刘备心想:“当年枣祗就是向曹操进此办法解决‘僦牛输谷’法的不利的,此刻陈登为我言来,可谓我之枣祗也”不由暗暗称许虽已知其法,仍是故意装做听来饶有余味,继续请教:“具体请元龙试为我言来”

    陈登道:“我们可以这么做,若是‘屯田客’和‘佃兵’使用政府耕牛,那么百分之六十归政府,百分之四十归他们;若是‘屯田客’和‘佃兵’使用自己的耕牛,那么就与政府对半收获,二五而得,即所谓‘与田户中分’是也”

    这屯田分民屯和军屯两种,在民屯者称为‘屯田客’,在军屯者则称为‘佃兵’

    刘备听来击掌:“元龙所言极是,我即刻下令照办”

    陈登万没想到刘备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而且立即采纳本在启用其父陈珪一事上陈登对刘备心存感激,此刻又见他对自己如此信任,便是激动不已,言道:“但这么做也有弊端,本来科取官牛,为官田计可是若用了我之法后,只官便,于客不便”

    刘备点了点头:“做什么事都有利有弊,若想增产,那必须尝试元龙你也不必忧心,尽管放手去干便是”

    陈登当即拱手称谢,又道:“只这屯田之策实行以来,民多逃亡,似是不得不令人忧心啊”

    刘备皱了皱眉:“哦,元龙此话怎讲?”

    陈登道:“实行屯田之初,陶使君因为没有其他劳作来源,便是招降黄巾乱党,再是强制招募流民这些人许多年一直耕作下去,不但要负徭役,而且还要战时担当兵源有不愿者自然出来滋事,已经闹了好几回啦”

    刘备一听,点了点头,端正身子:“如此实在是苦,也难怪会发生此等事”顿了顿,接着道:“看来陶使君原来的政策已经过时,不宜继续使用”

    然后唤记室进来,让他照自己言语记下:

    “第一,取消‘僦牛租谷’之法,改用典农校尉陈登所言分田之术;第二,改强制招募为自愿招募申令,乐之者乃取,不乐者勿强所有‘屯田客’只用耕作,不用再负兵役,而‘佃兵’则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第三,增加屯田数量,在全州推广;第四,陈登仍继续总管全州屯田事物,改典农校尉为典农中郎将,增秩五百石,免去东阳长之职,改封郯令、东海太守”

    陈登一听,赶紧起身拜谢刘备跟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屯田可是头等大事,望元龙为我多加忧心”

    等书记草书、颁令下去,陈登说道:“使君匆匆接手徐州,诸多事情尚未料理,可能还有未曾考虑周全的地方,臣下不得不说”

    刘备眉毛一皱,轻哦一声:“元龙请为我言”

    陈登道:“北面袁绍,四世三公,在讨伐董卓方面虽然有始无终,但他当初毕竟为诸镇诸侯共推之盟主,首执牛耳之辈使君刚坐徐州牧宝座,当与其结之,先得其承认,那么以后行事也就方便了”

    刘备点了点头,想自己先前已派简雍去赔罪了,此刻自己刚刚执掌徐州,是该跟他说说不然要是他袁老大一发火,借麴义之事大掀风波,那可没这必要了

    刘备想通这些,立即道:“元龙所言甚是,我几至忘矣嗯,元龙现在就可为我达一封书信给袁盟主呵呵,说我忙于州事,无暇去拜见他,让他千万不要见怪”

    陈登抱了抱拳:“还请借纸笔一用”

    刘备立即将自己案上纸墨亲自送到他跟前,陈登只告罪,才伏案写道:“……辄共奉故平原相、豫州刺史刘备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

    刘备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袁绍,但不管怎么说,该啪马屁的时候还得啪想只要袁绍承认了我这徐州牧之位,就不怕天下人为难了

    刘备见其写好,便道:“需得派一个得力之人下信,不然袁绍可能还以为我瞧他不起呢”

    陈登道:“公祐近投入使君麾下,此人乃北海名士,素擅机辩,可用他为使”刘备点了点头,使人将信差孙乾送达袁绍,然后起身道:“该到用饭时候了,元龙请留下来同我一起尝尝你刚才送来的米粟”

    刘备先前看完陈登所送之粟,便即让人拿下去煮了,此刻早已做好,只等商议完公务,便即摆了上来

    陈登道了声谢,两人便即细细品尝起来,刘备赞道:“嗯,味道不错”顿了顿,又道,“国事已说完,现在吃饭的时候,元龙可以为我说说私事了”

    陈登一愣,便即明白过来,拱手道:“使君要问的,可是我回东阳一事?”

    刘备这时也不拘束,只笑道:“我本不欲过问,只我觉得奇怪,想陶使君身体已然不支,正该用人之际,他却为何匆匆将元龙打发到任上呢?”

    陈登放下碗筷,拱手道:“不知使君可否还记得当初你打败曹操后,入城之事?”

    刘备仔细一想:“这当然记得,当时陶使君跟元龙及糜别驾等徐州大小官员都来了呵呵,说起来我只建得些许微功,却劳驾诸位,实在惭愧”

    陈登摇了摇手:“使君当得,想要不是使君,徐州城早破矣”

    刘备道:“那这事跟元龙所说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陈登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为了让粮草集于使君你的帐下,我便跟陶使君骗说襄贲城内粮草被曹操火烧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刘备点了点头:“是啊,当时若不是元龙及时将公子应的粮草留下来,不然别说襄贲城无以支撑,便是只怕也难建他日之功了说起来,能击退曹操,元龙可谓居功至伟了”

    陈登摇了摇头:“只你不知道,当时陶谦问粮草被烧之事,只被公子应抢了一句‘有这事么’,便是让我尴尬不堪自那以后,陶使君他就时时怀疑我,疏远我我当然也有愧,便是无话可说

    后来我听说使君你得胜归来,不意夫人病故,便是欲要前来吊唁陶使君只不让,我便跟他据理力争最后他虽然妥协,但还是以打发我回任上为威胁,欲要让我打消这念头我当时反正无意为官,便是邀上糜别驾等一起来了……”

    刘备想怪不得那时见到他心灰意冷,原来是这原因只是想到当时陶谦没来,只差他小子来了,或许他那时便以为我功劳太大,有欲提防之意刘备想到这里,赶紧道:“这次陶使君做得未免过了”

    陈登苦笑一声

    刘备和陈登用完饭,只陪他说了会话,陈登便即告退

    刘备回到案上,正欲批阅奏牍,不想门外公子应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即笑道:“玄德现在已经如愿为徐州牧了,不知你将我这一手提拔的恩人置于何地?”

    刘备暗暗好笑,随口问他:“那公子你自己说,欲要我置你于何地?”

    公子应走上前,撑齐双眼,口里咦的一声:“玄德你难道忘了,当初你可答应我,说是你若做了徐州牧,我就是徐州伯的,如何现在说话不算数?”

    刘备正要问他我何时说过,突然转念一想,又何必跟他计较,只呵呵笑道:“是吗?可我听说徐州伯在扬州死赖着呢,你想当这徐州伯,就得先把他打跑了,你才能上任啊”

    公子应抓耳道:“这倒是好主意”想了想,“可不对呀,这么多年了,要是那徐州伯好打发,我父亲早就打发他了,如何让他现在还呆哪里?”

    刘备道:“是吗?那我也不好办了,想我本来欲要封你这什么徐州伯的,可你不敢去上任,那公子你也不能怪我了”

    公子应急道:“徐州在这里,那袁术身在扬州,他又哪门子徐州伯了?再说了,他做他的徐州伯,我做我的徐州伯,两不相干,两个徐州伯岂不好玩?”

    刘备一面看着奏牍,一面跟他说话此刻见他还真痴心妄想起来了,便是心里好笑,只被他缠得不耐烦,欲要破口将他骂出去,可突然转念一想:“陶谦老儿身前表我为豫州刺史,让我驻军小沛,不是想利用我为他守西面门户么?哈哈,如今一报还一报……”

    刘备想到这里,便是一本正经道:“好啦,好啦,你还是请回,我还要批阅奏牍呢”

    公子应一听,不干了,只跺着道:“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想不到玄德今日过河拆桥,欲要不念我这恩人了”转身欲走,只是‘徐州伯’瘾一上来便是止也止不止,又回身,再问道,“玄德便不顾念往日恩情么?”

    刘备知道他不得手绝不罢休,只嘿嘿一笑,继续批阅奏牍,不跟他说话

    公子应见刘备不理他,便是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然后伸手去拔剑,只一时笨拙拉不出来刘备这时故意大吃一惊,叫道:“贤侄,公子,你这是欲要何为啊?”便是赶紧去按住他剑柄,其实他到现在都没拔出剑

    刘备假装抹汗:“公子这样做,便是欲要陷我于不义也想今日你若去了,那么我百年后又如何向你家父交代?”

    公子应胜利的一笑:“玄德知道不好交代就好,想我家父都把徐州交给你了,你就不能给点事给我做做,封我个什么‘徐州伯’干干啊?”

    刘备只在心里骂道:“你个王八蛋,老子要是能随便封,早把你龟儿封成皇帝老儿给供奉起来了”

    刘备心里虽然骂着,表面还是柔和:“公子有此大志是好,只这徐州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再说,要想干得名正言顺,就必须先把扬州那个假徐州伯赶跑可你又不想欺负他,所以说这事难办啊”

    公子应听到‘欺负’两字甚是受用,点了点头:“嗯,那我就不欺负他啦”转过来又问,“那我这徐州伯怎么办?”

    刘备这时学着他先前样子,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啦,想你家父不幸仙去,你大哥又被乱贼砍死,可怜只留下你一人了,说来,我若不关心你这世上还有谁能关心你罢了罢了……”

    刘备正欲说下去,不想公子应被他这句话说得深为感动,想起家父,便是不由轻声抽噎起来,轻轻唤了声:“父亲”只他跟大哥关系不好,所以想到他也少一些

    刘备看他这样子,反而于心不忍,暗道:“倒是个孝子”想他倔强如此,看来自己要是不答应他,若然他真的自杀了,那可大大不妙

    刘备心想:“也好,我便如你所愿,不让你吃吃亏,不然你还一直活在袁术的日子里想那袁术称帝时不打不知道,一打才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而我则要让你不当不知道,一当才知道这什么州牧也不是好当的”

    刘备扶着他肩,道:“公子你也不必伤心,这样,当初你父亲不是表我为豫州刺史么?只我那时因为要帮田将军攻打麴义,所以一时没能去上任而如今我又接任了这徐州牧,自然是分身乏术了不若这样,我把这豫州刺史之衔让于你,你便替我去治理小沛如何?”

    公子应一听,大喜不已,只想了想:“玄德你刚才不是说不把先前那个赶跑,就不是名正言顺的么?可我听说那豫州也有个刺史,名叫郭贡,听说他还有兵数万,镇守谯县难道我便先要将他打跑,才能称这‘豫州刺史’么?”

    刘备心里冷冷一笑,想你小子若能把郭贡手里数万人打跑了,那我倒可请你做大将军了

    刘备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想那袁术算个什么东西,他称的‘徐州伯’只不过是自吹自擂,而且大汉也没这个官职,不可能承认,所以你要是跟他抢这什么虚衔,实在没有必要而郭贡则不同了,他是大汉任命的刺史,是真正的名正言顺所以,你非但不能去骚扰他,还要好好呆着,只不要乱动就是了”

    公子应点了点头:“可又不对,他既是真正名正言顺的,那么我要是去了,那不就是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顺么?如此,他难道会容忍我,不会派兵来打我?”

    刘备苦笑:“现在天下一个州两三个刺史多了去了,你又怕他作甚?他也想过好日子,自不会随便来打你的再说了,就算他发兵打你,难道我刘备是睡着了么?”

    公子应一听,嘻嘻而笑:“我只怕玄德睡过头了”

    刘备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还是袖子一拂:“公子是来消遣我来了,说,做徐州伯你不敢,当豫州刺史你又怕别人打你,那我也就黔驴技穷了看来,你最好先到他处走走,想想再来跟我说”

    公子应见他生气了,便是赶紧道:“玄德你误会我了,谁说我不想当这豫州刺史,只是,只是……”

    刘备眉毛一皱:“只是什么?”

    公子应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豫州郭贡那里有兵数万,我要是到任,他就算不来惹我,可我总得准备准备想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想动了,屁股痒痒了,想挪挪位置,那时候也好有个底子啊”

    刘备一听,哈哈一笑:“你是要兵来着,这兵我可以给你两千,但这架你可不要乱打想人家郭贡不来惹你你就烧高香了,你自己却还想犯他,那不是找打么?”

    公子应眉毛一皱:“玄德今日可以小瞧我,但我终有一天一定要拿郭贡小儿开开刀,直接打到他谯县去,把他位置夺了,然后我也就不用躲在那偏拐地方自称豫州刺史了”

    刘备点了点头,想这小子一番话倒是大气只不过想到他要是多掌兵权,只怕比袁术还要自不量力虽暗暗心忧,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得反悔,只扶其背道:“志气可嘉,但你的想法最好不要去做,免惹祸端”

    公子应只得应道:“听玄德的话就是,不过我还要向玄德借用一位将军,希望玄德你能够同意”

    刘备兴趣来了,想不到这小子也不敢自己托大,也知道人才的重要,便是哈哈一笑:“公子欲借谁?”

    公子应道:“子方”

    子方乃糜芳的字,糜芳乃糜竺之弟,刘备听说他两玩得很好,便是欣然道:“好两千兵马,一个糜芳借给你,但你可不要弄丢了”

    公子应见他同意了,便是笑而拱手:“多谢玄德”说完,便即哼哈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