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十:袁尚邺城见甄宓

陈明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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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高干坐在榻边,看着闷头而睡的逢纪,脸上也显出了歉疚的表情:“先生,你可好了点。”

    “嗯嗯嗯……”

    逢纪的头和脸仍是被大被盖子,密不透风,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高干的说话,只兜着头闷哼着。

    “嗯嗯嗯是什么意思皐ww.。壬憧梢涛野 !?br/>

    高干故意学着他的腔调,一本正经的说着。

    逢纪不嗯了,改哎哎哎。

    高干也跟着他学着,一面笑道:“先生是什么时候变成口吃了?”

    这次,逢纪干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过了一时,高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不好,上次为了寿儿的事,居然跟先生你急翻了脸,还……还动手打了……”

    “咳咳!”

    逢纪恰时的一声假咳嗽,打断了高干的话。

    高干也就识趣的调转话题,说道:“这个……明天我就带兵去高唐了,这平原城就交给先生你了,先生你可要多多担待呀。”

    “……”

    高干说着,见他不说话,也就站了起来。那逢纪将被子掀开,苦着脸蛋,也不看他,只是嘴上说道:“老朽已经不堪重用了,平原的事就请……就请将军交给他人吧。”

    高干立刻道:“先生何出此言?”

    逢纪拉着脸,说道:“老朽老拉,没用啦。将军还养着老朽干什么,明天老朽就告老还乡了,还请将军允许则个。”

    高干看他说着话时还将手撑在后腰,就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跟自己较着劲呢。

    回想起那一天因为逢纪拦住婢女,耽搁婢女请疾医救治寿儿,他一气之下摔他个底朝天的事情,现在还想笑。

    当时逢纪被摔的老脸都没了,干脆眼睛一闭。挺起尸来。若不是他强横着让将士们将他抬了下去,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而自那回风波后,逢纪也就在榻上足足躺了三天。请折伤医给他看病,说也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每次来看他,他都让下人回绝说病重,无法招待,拒绝见客。不光是那些文武,就连高干也是一律不见。高干前两天也只是抽空来看他的,见他生气了。他也就没好气的走了。今天,趁着寿儿头上的高烧退了,心里想起逢纪这事来,甚觉惭愧。

    平原少不了他,我如何能还不给他留张老脸呢?

    高干心里不安,到了第三天,实在坐不住了,只得硬是闯了进来。

    高干要见逢纪,谁敢拦阻?然而。看今天逢纪的样子,若不亲口向他道歉,恐怕是不能化解此事了。

    他呵呵一声傻笑,道:“先生这是哪里话。这平原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呀。看先生这般样子,定是被谁欺负了。先生尽管说,我替先生撑腰就是。”

    逢纪没好气的说道:“不必了,我看我在平原原本就是一个多余的。将军你也不必麻烦了。”

    他说着,掀开被单,就要下榻。高干立即去搀扶他。厚颜着脸,笑道:“听说前两天先生被高干那小子给摔了一跤,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先生不用怕他,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说着,立刻放开逢纪,掉头就走出了大门。

    剩下逢纪,张了张嘴巴。这小子在想要干什么?

    高干倒是会玩,他一回府,立即让人草拟了份形式皇帝专有的‘罪己诏’,将自己得罪逢纪的事写了上去,并做了深刻的检讨。写好后,让人念了一回。高干说道:“不行,这里要改改。”等到改好了,心满意足了,方才拿到逢纪哪里去,交给了逢纪看。

    逢纪倒是一愣,也没看两眼,将‘诏书’丢开,说道:“胡闹!”

    高干呵呵一笑,搓着手道:“先生,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你也就将此事过了吧,不要再想了吧?”

    逢纪被他弄得差点笑了出来,但为了保持威严,仍是一副怒其不争的面孔,让是板着脸。

    好不容易劝他下了榻,高干笑道:“先生还没用过午饭吧?走,我府上已经摆好了酒席,专候先生呢!”

    逢纪又要推辞一番,被高干拉着走了,他也就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我自会走,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高干哈哈一笑,将手放开了。

    出得门来,高干早已让人准备了马车,扶着逢纪登车就到了高府。

    这边,高干还特意将全城的文武守将都叫到了府上,陪逢纪用膳,算是给足了逢纪的面子了。逢纪原本还想装一番,但架不住众人的劝解,也就稍稍释去了心中的怨恨。

    高干看看逢纪也不生气了,方才心满意足,正想着好好用膳,不想,厅外士兵送来紧急的公文。

    亲兵从士兵手上接过了密函,传到了高干面前。高干本想饭后再看的,但看逢纪关心的神色,也就当厅拆看了。

    原来是鄃关告急。

    鄃关守将称,刘军黎阳一部一路拿下甘陵后,没过三天,又连夜袭击了他所守之鄃关。若不是当晚正是他值班,只怕鄃关目下已经被敌所拿下了。

    高干心头一凛,赶紧将密函又让亲兵转给了逢纪等众文武看。

    逢纪面色一墨,捋须道:“我城中所招募的将士虽然有十万之众,但因为招来不久,不敢送到前面去,正在刻苦接受训练。而目下鄃关守将不过五千人,只怕难以久持。依我看,这路人马虽然从黎阳远来,却是一路急行,士气甚旺,远比其他二路更加难缠。我起先还以为,敌军好歹要在甘陵城下被拖上一段时间,也好让我等争取先击退了高唐的犯敌,然后再兵出鄃关不迟。可哪里知道,这黎阳一路居然兵行如神,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众文武皆是点头。

    高干说道:“那依先生所言,我们是该先救鄃关还是先救高唐?”

    逢纪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鄃关,若鄃关丢失了。同样其他两个关口也就失去了作用,三地也就成了孤城。”

    高干正要点头,那边又有士兵跑上来,说道:“报!鄃关有败卒要见将军!”

    高干一愣,看了逢纪一眼。

    “传!”

    不时,有两三名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衣甲都是破败不堪的,上面到处都是血迹。

    他们看到高干,都是争着哭了起来:“高将军,鄃关丢了。我们的将军战死了!”

    叮!

    逢纪的竹箸失手掉在了碗里,神情立即呆滞起来。

    高干看了他一眼,只听他口里咕哝着:“完了完了!”

    高干长身而起,怒道:“我只想知道,黎阳这一路的刘军统兵大将是谁?”

    “是……是一个叫魏延的将军。”

    听到士兵的回答,高干疑惑的看了逢纪一眼:“魏延?先生可听过此人?”

    逢纪摇了摇头:“可能是刘军中新晋的将领吧。”

    “魏延啊魏延,我与你势不两立!”

    高干拔出刀,咬牙道:“传我将令,速速发兵鄃关。与我夺回此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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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将军!”

    审配来找袁尚。

    袁尚自失去了紫儿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不出。

    审配来找时。袁尚早已传令守卫,谁也不见。

    审配在外面站了多时,想到军情紧急,不敢耽搁。也就硬闯了进来。

    审配在院子吵着,终于惊动了袁尚,袁尚也就传令士兵。放他进来了。

    审配看到袁尚憔悴的面容,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几日不见,将军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袁尚无精打采的问道:“先生,你看到我紫儿了没有?”

    “紫儿?”

    审配也听说了此事,但他知道这件事不宜再提了,有伤风化。他也就立即改口,装傻道:“将军夫人不幸去了,但人去不能再回,还是节哀顺变吧。”

    他说的却是沮授嫁给他的女儿,因为没有受到袁尚宠幸,在第二天一早上吊死的那个。

    袁尚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摇了摇头,又复坐了下来,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卷竹简在看。

    审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天下也不止是一个女人,将军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伤成这样呢?”

    袁尚没有说话,仍是继续盯着他的竹简在看。

    审配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的竹简却是倒置着的,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看,而是在胡思乱想。

    他木立了一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袁尚抬起头来,问道:“先生这么急着来找我,难道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审配反应过来,当即拱手道:“当然不是。将军恐怕还不知道,这刘备的贼兵占领了我黎阳周边数座城池,目下已经率领了十万大军,正在日夜攻打我荡阴关……”

    袁尚说道:“我不是已经派来焦触、张南两个领兵十多万前往此关镇守了,难道还有问题?”

    审配眉毛一皱,说道:“不瞒将军,这焦触、张南已经跟刘备接过数战了,却是败多胜少,目下也已经损失了尽两万士卒了。我看此二人非是大将之才,必须派一人镇守此关才是。”

    袁尚点了点头:“那么依先生你看,派何人去合适?”

    “沮授沮大人。”

    审配立即说了出来。

    袁尚想到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女儿,才有了接下来的紫儿之死,心里愤恨起来,说道:“不行!”

    审配道:“沮授有大才,此事非他不可!若将军不能答应,那就只好让老夫去了。”

    袁尚当然离不得他,不可能放他走的。但听他这么一说,随即一想,或许将沮授派到前线,也不是什么坏事。支开了他正好少在自己面前晃悠,岂不眼不见心不烦?

    他又想到了一人,当即道:“我不说他不行,我的意思是让他一个人去不行,再需派一个人去才好。”

    审配微微一愣:“不知将军还想让谁去?”

    “陈琳。”

    袁尚淡淡的一说。嘴角露出了得色。

    陈琳跟沮授同为父亲留给他的“宝贝”,是要他重用的,但他一直嫉恨着他。他一直记得,先时,他的父亲尚未殡天时,他向陈琳讨要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密信,好提前知道父亲将欲“传位”给谁。可陈琳不通世故,偏偏不给。于是,在袁尚接手冀州,成为真正的冀州之主后。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情,也就对他一直冷落着。正好,有此机会,他也想趁着这个机遇,一股脑儿的将这些平时看不惯的大臣们全都支开,好落个清静。

    于是,第二天,袁尚下了大将军令,令沮授、陈琳即刻单骑赶赴荡阴关。指挥关内将士抗击刘军。

    沮授、陈琳两个接到命令后,丝毫不敢耽搁,也不敢怀疑,只带了十数骑。立即奔赴荡阴关去了。

    说来也奇怪,自沮授两个走后,袁尚顿觉心情好多了,他也就出来活动了。

    只是。每当他的母亲刘氏派遣婢女,请他过她府上时,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袁尚此后也就很少到他母亲那里去了。

    他的母亲。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一个婢女的事,让母子关系突然出现了空前的危机。

    “我那尚儿,他还是不来吗?”

    刘氏迎风玉立着,手中不时向下撒着鱼食,头也不回的问身后走来的两名婢女,春和夏。

    “是……是……”

    春和夏显然很怕她们的主母不高兴,故而就连回话,都是小着声音,似是生怕打搅了鱼儿在水中觅食。

    “这孩子,不来也罢了!”

    刘氏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让她们退下了,但春和夏眼角看到,刘氏在听完这句话后,身子微微震了一震,头还稍微低了一下。显然,她是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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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

    “嘘!”

    袁尚手往后面一打,显然不想身后的说话声打扰了他的清听。

    远处,传来了悠悠的琴声,如淙淙泉水,涤人尘心。这让袁尚不由缓下了步子,向着琴声的方向觅去。

    听了一时,袁尚出口问道:“这是谁在弹琴?”

    身后的亲兵看了远处一眼,随即回道:“将军,那边是甄夫人的住处,这弹琴之人想必就是她吧。”

    “甄夫人?”

    袁尚一时脑塞住了,回身看了他一眼:“是哪位甄夫人?”

    “将军跟小的开玩笑了。”

    那亲兵微微一笑,道:“就是将军的二哥的夫人哪。”

    袁尚猛然醒悟,回身看了那边一眼。

    先时,袁绍替中子袁熙纳中山无极女甄氏,袁熙出任并州刺史后,他的老婆甄宓也就被留在了邺城。

    袁尚一直听说二哥的老婆十分漂亮,又是才女,也就对二哥十分的羡慕。只无奈他也只见过她一次面,后来她一直就被养着深闺中,无缘得见。今天他信步走到了此处,听到此语,也就起了要看她一眼的念头。他立即让他身后的亲兵在这边等着,他自己则一路朝着甄宓这边走来。

    袁尚缓缓驻下足,一时却又不敢贸然进去,想在门外先窃听一番琴音。谁知他刚刚听没两声,室内的琴音就嘎然断了。

    甄宓正操持着一尾焦尾琴,突然琴弦“铮”的一声,断为两截。她款款将双手十根玉指落了下来,不由蹙了蹙娥眉,向窗外望了望,并没有瞧见人影。

    她左右一想,不知此时会是谁来了,且去迎进来。

    于是,她将焦尾琴一推,从席上缓缓起身。紫色的裙子拖在脚后跟,一路拽掖着,正要向外走去,环佩声中,已经有一人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挺拔的身姿,一副如画的脸蛋。剑眉方口,目光如炯,文雅中带了一股勃勃的英气。

    甄宓一见,轻轻呀了一声,光线阴暗,一时还没认出他来。

    那袁尚却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女子。

    如描如画,如山如水,如仙子下了凡尘,哪里是人间女色?

    袁尚嘴巴如被堵住了,一时竟然憋得说不出话来。

    甄宓被他这么一看,不由柳眉竖了起来,很是生气。正要喝问,但仔细一瞧,却从模样里认出他来。

    她虽然跟袁熙只见过一次面,又是两三年之前,但她记性十分好,在迟疑之间,已然脱口而出:“是叔叔!”

    袁尚竟是看得痴了,一时没有落脚,也好似没有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那甄宓被他瞧得不由小脸蛋一红,好生羞怯,赶紧再向他福了一福:“见过叔叔!”

    “哦!”

    袁尚方才如从梦境里走了出来,突然发觉到自己失态的神色,不由心中一慌,霎间的脸蛋比她还要红呢。他略一迟疑,竟然也不还礼,也不说话,双手也不知道怎么摆放了。他慌乱中,放下珠帘,转身就走。

    “喂!”

    甄宓见他落荒而逃,好生纳闷,柳眉倒蹙着。她走出帘子来,见袁尚真的走得没影儿了,不由是噗嗤一笑。她也没多想,又复举步走了进去,重新续上了琴弦,铮铮的弹了起来。

    袁尚一口气跑了出来,只觉胸口仍是跳个不停。他的那些亲兵迎上来,见到将军这副样儿,都觉的好生奇怪。

    但见那袁尚平复了好久好,终于叹了声:“审配果然没有欺骗我,这天下的女子的确不止是紫儿一人啊!我又何苦为她一人而独生闷气,好不没由!”他说着,也就摇头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