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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德汽车？”安秉臣愣了一下，这名字可太响亮了。响亮到无处可避，响亮到应该问这世界上还剩几个人没听说过这名字。
西元1913年，福德公司开发了史上第一条汽车流水线，其创建人福德先生被尊称为“为世界装上轮子的人”。从上世纪初叶开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福德汽车公司始终是美利坚合众国内数一数二的企业巨擘。对于造就美国是车轮之国度的美名，这位汽车产业界的巨人功不可没，有一帮欧美历史学家甚至把福德公司吹捧到工业化人类文明象征的绝顶高度。
不过当世界文明步入全球一体化进程后，福德公司的领先优势很快被来自全球各国的竞争对手逐一赶上。欧美经济的衰退大潮间接导致福德公司的生产和营运成本持续提升，而技术瓶颈的限制也让他们不得不把发展重心转移到外形设计和营销策略上来。三十年前，底特律汽车城的破产事件一度沉重打击了号称国民经济支柱的美国汽车产业，身为三大汽车巨头之一的福德公司更是直接滑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
握手见礼之后，安秉臣把对方迎到最后一张办公桌旁。既然对方能说流利中文，他就不需要董千里帮忙转译。“凯瑟琳女士光临敝处，请问有何贵干？”
凯瑟琳的一对褐色眼眸审视着安秉臣，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足有十秒钟后才开口：“亚当斯工业联盟，您听说过吗？”
安秉臣摇摇头。
“亚当斯工业联盟是一个跨国工业技术联合会，它汇集了上百家拥有最尖端技术的实体企业，福德汽车公司也是其中之一。亚当斯工业联盟的宗旨是摒弃政治和种族隔阂，平等探讨和交流工业技术，我们每年春天召开一次峰会，我这趟来是代表工业联盟给贵会送邀请函。”
“亚当斯工业联盟？为什么邀请我们？”安秉臣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不过他大致能猜到对方的动机。
“通过对贵会的了解，组委会认为你们有足够资格参加联盟峰会，所以才派我来递送邀请函，希望安会长不要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安秉臣笑了笑，足肢战车已经引来太多关注，这些嗅觉灵敏的工业巨头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展开行动。想方设法拉拢自己加入技术联合会，套近乎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明抢俺夺，他都不怕，这种拉拢攀交情，他更不怕。智库系统从来不是应该暗藏密室的私人圭宝，那些政客、军人、企业家压根不会想到，全透明的信息渠道才是它所蕴含的真正意义。等他们发现这个散发出诱人香味的秘密居然是一个毁灭旧秩序的炸弹时，他们已经无法挣脱吞下的钓钩。“好，我们会去的。”安秉臣接过凯瑟琳递来的邀请函，简单朴素的信封上印有AIL三个黑色字母。
“谢谢，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安会长，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凯瑟琳说完后也不等安秉臣回答，站起来径直走向门口，坐在门口接待台的欧阳芳为她开门送行。
安秉臣望着这雷厉风行的女人背影尚在沉思，耳边突然响起带着浓厚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安先生，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一双热乎乎的大手裹住了他的右掌，他转过头看见一张胖乎乎的笑脸，还有那张脸上已经被挤成两条细缝的小眼睛。
“我系互助会的忠实粉丝啦，你们在北边的战斗太棒了，太厉害了，打出了偶们中国人的威风！我系很佩服的啦。”胖脸的主人用力摇晃着安秉臣的整条右臂，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我太激动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柴清成，在南方做保险柜生意的。”“柴先生，你好。请问。？”安秉臣不明白一个做保险柜生意的干嘛要来找自己。但人家如此热情，自己也犯不着给冷脸。“哦，系介样子啦，我想请你们的那种战车给我卖的保险柜打打广告，怎么做我都设计好了，两辆就够，一辆踩在我的保险柜上，另一辆踩在第一辆的背上，然后，我站在前面翘起大拇指，OK，就好了！安先生，这广告不白做的，我给你二十五万，美金。”
听到最后一局，安秉臣愣住了：“保险柜生意，这么赚钱？”
柴胖子笑起来：“做生意嘛，要舍得投资，才能有大回报咯！当初我在家乡摆摊卖水果，就是因为看对人，舍得下本钱，才做到今天这一步大局面。”
安秉臣赶紧打住他的话头：“我不要钱，只要粮食！你给我弄一船同等金额的种粮，运到魔都江口码头卸货，我就让你的广告拍摄组开工。”
“我就说嘛，安先生快人快语，了不得的大人物啦。”柴胖子从没见过这么爽快的谈判对手，三下五除二达到目的，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的香烟都还没来得及递上，赶紧又摸出自己的名片。
“欧阳大姐，送客。”安秉臣接过对方名片，赶紧打发人走。杨道明配合欧阳芳连推带攘，好容易才把这热情似火的柴胖子送了出去。这时候他才发现，古时端茶送客的潜规矩还真是有相当的先进性。
“这样的逐利商人，每天都有。”旁边的董千里嘀咕道。
“全应下来，都让他们送粮到江口码头去。”安秉臣可不管什么互助会形象，难民安置营的大规模垦田迫在眉睫，不管是种粮还是口粮，只有嫌少没有嫌多。
“我看啊，咱们需要成立一个公司，运作这些事情比较方便一些。”董千里的话让安秉臣眼前突然一亮。对啊，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公司呢？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互助会仍然需要持续进口大批粮食，这类商业经营不该交给民政工作队，应该找一些专业人士来打理这些事情。
他心里想着，眼光转向了最后一位访客。
那是个体格壮硕的亚裔中年男子，真皮猎装下包裹的身形未见腹部隆起，举手抬足的动作轻盈准确。只看了两眼，安秉臣就断定，这人十有***是个武人。
“安会长，你好，我叫王述春，印度尼西亚万隆风险投资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风险投资？”安秉臣看不出这人和金融有半点联系，他也看不出风险投资商有什么理由找到自己。
王述春显然看懂了安秉臣的疑惑：“万隆公司并不出名，我们的主业是国际风险投资，但很多时候要承担一些账务上的清理工作。”
董千里把嘴递到安秉臣耳边轻声耳语：“风险投资就是放高利贷，这家伙应该是个职业收账的打手。”
安秉臣这才恍然，面无表情道：“王先生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王述春是故意落到最后才上来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通过观察了解安秉臣的行事风格。刚才目睹了安秉臣分别和不同人的对话，他已经看出这位互助会会长不喜罗嗦，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极为直截了当。所以，他也打算对症下药，不搞兜圈子绕话题那一套。
“我们在雅加达有一笔大业务出了问题，贷款方有强硬军方背景，现在不但拖着不还钱，还打死了债权人派去的三名谈判代表。债权人希望我们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尽快将这笔业务结算完毕。我们有能力应对一般的业务纠纷，但对于这种涉及军队的事情就比较。”王述春看了一眼，发现安秉臣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随即又补了一句：“对了，是东查先生介绍我来的。”
安秉臣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手下的海运大队长、菲律宾海盗头子东查牵线搭桥介绍来的黑道业务。东查是最清楚互助会实力的局外人之一，这位昔日的海盗现在已不再拿刀拿枪做没本生意，而是建了个亚洲航运公司，收罗了五条二手万吨货轮贩粮盈利。
自从被安秉臣收服之后，东查的自身利益已经和互助会牢牢捆到一起。机械天神（卡鲁）提供的准确情报总能让他趋利避害，有这位大神保佑的东查在短短几个月内迅速崛起成为东南亚黑道上的知名人物，贩运粮食的丰厚利润也让他的身家迅速翻倍递增。摇身变成航运公司船东后，东查很少再干打打杀杀的老营生。层次高了，他的想法和眼界都有提升，刻意结识的江湖人物远比以前更多。
这位王述春和他的万隆风险投资公司，就是东查的老关系。
东查虽然心狠手黑，但执行安秉臣的命令从来没有犹豫过，无论是袭击李大同的军需仓库，还是转账汇钱给大通公司，都是一呼即应，从无拖沓。这当中虽然有卡鲁的震慑效果，但必须承认，这位海盗头子并不是个毫无下限的无赖。这个面子，安秉臣当然要给。
“既然是东查先生介绍来的，有什么事，我都应承下来。”
王述春没有料到东查的名头一亮出来居然这么好使，对方态度立刻起了本质变化，惊愕之余他也露出一副难看至极的笑容：“安会长果然爽快，我也不遮遮掩掩说话了。详细资料都在这里。”
王述春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接着又道：“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收回来的账目，三分之一归你们。不过，刚才听前面几位先生女士的交谈，我想，咱们也是用粮船到魔都支付吧？”
安秉臣也笑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八面玲珑的家伙。“对，王先生真是有意思啊。”
王述春点点头：“希望我们今后还能有更多的合作。”说完，也站起身告别。
等欧阳芳关上大门，安秉臣闭上眼睛，命令道：“姬少飞，把这些人的背景都查一道。”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收拾桌上文件的董千里：“董千里？你是什么专业的研究生？”
“报告会长，国际金融。”
“有没有兴趣当个总经理？”“总经理？”董千里瞪大了眼。安秉臣点点头，站了起来：“对，大通公司总经理。我觉得，咱们在哈萨克斯坦的大通公司需要走向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