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情丝难断

古德儿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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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正急,宽大的雨罩下同样挤满了人,不时有胆大的男生嗷嗷叫着冲进雨幕,除了少数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冒着暴雨跑远,大部分都狼狈不堪地躲了回来,冯平和李想站在人群最外围,豆大的雨珠给风吹着斜掠到身上,肌肤上都起了细细的鸡皮粒儿,冯平从袋里拿出雨伞,在众人羡慕的眼神注视下撑开了,举在女孩头顶替她遮雨,李想侧身看看,见冯平半边肩膀被雨打湿,身后的目光给雨伞遮住,便掩耳盗铃似地壮起胆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冯平凝视着女孩如象牙般晶莹圆润的耳垂儿和敷了粉般娇艳的面颊,咬牙忍着在众目睽睽下去牵她小手的冲动,只觉得胸腹中如装了十几只小耗子般心痒难搔。

    李想把装了表格的塑料手提袋抱在胸前,乌溜溜的眸子左顾右盼,偶尔不小心和冯平对视一眼,又慌慌张张地逃开,见他一付跃跃欲试又瞻前顾后的表情,羞怯之余又有几分得意,不知想起什么往事,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有七分俏皮三分妩媚的美。

    夏日的雨来得疾也去得快,不一会功夫,雨声便小了许多,冯平见雨势渐微,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声试探着问,“我送你回家?”

    “不要,这么多人看着……”李想却是不肯如他的意,“你先走吧,我等雨停了的。”

    冯平眼珠子一转,不由分说把伞塞进她手里,“你拿着先走,风大,一会再吹感冒了——俺家离得近,跑两步就到。”

    看着冯平把塑料袋举到头顶,一头冲进细密的雨帘,“啪嗒啪嗒”地踩着过踝的积水向西跑去,李想莞尔一笑,心头却有些微的失落感,握着被他暖得温热的伞柄,径直踩着马路牙子,如婷婷绽放的白莲般在无数少年慕艾的目光注视中走远。向南刚走到第一个岔道口,就见路边水果摊子下,一个青皮葫芦似的脑瓜伸得老长向这边看来,“扑哧”一乐,给冯平挟风带雨地扑过来,倒不忍将他推开,任男孩接过伞把自己护在身前,心里有着丝丝甜蜜的幸福,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冯平苦哈哈地在身后替她撑着伞,看着眼前纤细柔弱的腰身随风轻摆,强抑着拥她入怀的冲动。

    堪堪走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女孩停下脚步,冯平心知她怕给家人撞见,也不坚持,只是注视着她温润的眸子问,“啥时去学校交志愿表?”

    “明天吧,老师说过的,你不会连这都记不得……”李想不敢再跟他站得太近,又怕给熟人看到,东张西望地答应着。

    “我知道明天,问你几点去?”冯平不依不饶地追问。

    “……9点吧,你怎么这么多话,快回去……”

    “我站这等着,看你进了家门就走。”

    “不行,你先走。”女孩咬着下唇,眸子里写着一份倔强。

    冯平只得不容拒绝地把伞塞给她,再次强调,“明天9点,见不到我可不许一个人偷偷跑掉。”

    “才懒得等你。”李想心口不一地颤声说到,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看着冯平一脸恋恋不舍地转身走远,有狼嚎般的歌声传来:“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春风得意的冯平心情欢畅,一路顶着绵绵雨丝走到教委办公楼后面的家属区,敲了几下赵猛家的防盗门,却无人应门,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个黑旮旯跟小情人卿卿我我去了,满腹心愿得偿的激动无人分享,颇有些衣锦夜行的无奈,兴奋之余也不急着回家,拐个弯又去影院广场,一路上策划着明天要约小女生去哪进一步加深感情——只是这年头没有太多适合年轻人恋爱的活动场所,路过广场北侧的电影公司门口,见小放映厅门外支着“喋血双雄”的大幅海报,心想有情侣沙发座位的小放映厅平时少人光顾,环境较为清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到售票口一问,门票居然要三块钱一张,摸摸口袋里仅剩下的一块五毛钱活动经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去老姐冯燕那里打打秋风?

    信步走到影院广场前,见高高的奖台给几大块塑料彩条布蒙得严严实实,平日里火爆的抓奖现场难得的消停一会,倒是少有的凉爽天气吸引了不少学生、混混们在雨篷下打台球,挥杆撞球的声音不断,冯平放眼看去,见露天的台球案子居然有八成以上的上座率,心里一动,径直进了风骚老板娘的台球厅。

    拿眼左右一扫,六张台球案子都给人占着,旁边长椅上还坐着好几拨小年轻在等,老板娘穿着时下流行的仿绸蝙蝠衫,正陪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客人在打球,见冯平站在门口抹着头上雨水,忙不迭地叫他,“虎子,来得正好,这儿有高手,来过两招呗。”

    冯平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球杆,拿在手里用眼瞄了瞄,看着台面上剩下的五个花球,眼镜男正在考虑黑8是蹭边打底洞还是干脆做个死球,便笑着说到,“这局输了可不能收我的台费……”

    “哪能呢,从下一局开始算,这大哥打得可好了,你姐连输了七、八盘呢。”老板娘拿手绢擦擦额头的汗珠子,“虎子加把劲,替咱报仇。”

    见三十来岁的眼镜男选择了难度较高的小角度蹭球,黑8险险与袋口擦边而过,冯平知道这个看起来眼生的家伙球技不弱,上手没开技能,接着老板娘的残局打了几杆,收掉四个花球,最后一个花球失了手,被眼镜男抓住机会,干净利落地一杆反弹球把黑8击入中袋。

    “好球!”冯平嘴上夸了一句,趁着老板娘摆球的空当,问对方,“挂两杆?”

    这是明阳本地的说法,意为打球时挂些彩头的意思,眼镜男大约不是本地人,没听太懂,用普通话反问了一句,听老板娘解释清楚了,有些意动,反问到,“怎么个挂法?”

    “随便,一局两块钱,正常的8球打法或是摸三张,你觉得咋样?”

    “摸三张”是本地比较流行的赌法,拿从a到k再加上大小王的十五张扑克牌,洗好了每个人抽三张,谁先打进自己的三个号码球便算赢,又分为互亮底牌的“明摸”和只有自己清楚的“暗摸”,那眼镜男大抵是来出差的,闲着没事来消遣,倒不把三块两块的小钱看在眼里,觉得冯平提出的玩法倒是新鲜,大约对自己的球技挺自信,提出想玩“暗摸”,也不问冯平带了多少赌本,主动加价说每落一个球加赌2块钱,便每人摸了三张牌在手里,其余的牌也扣着防止双方猜牌,拿了硬币猜单双,冯平猜错了人头,便由那人先开球。

    “摸三张”的击球规矩和平时的大小号球玩法略有不同,只要有球进袋便可一直打下去,即使是进的对方的号球也能作为过渡,冯平摸到的是“3、5、13”号球,眼镜男开局较顺,一连打进四个球,连着冯平的5号球也捎带着打了进去,冯平耐着性子,等他第五杆失误,接手先是把袋口的3号球击落,又借着8号球过渡了一下,把和几个球连在一起的13号花球撞开,看眼镜男没有亮牌的意思,暗自庆幸8号不是对方的号码,顺手一个奥术射击打进13号,笑着翻开底牌,“不好意思,先赢了一局。”

    眼镜男有些遗憾地摇头笑笑,翻开自己的牌,却是还剩下两个球,很光棍地摸出一张“炼钢工人”放到台面上,冯平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一块钱找给他,顺手把五块钱塞进裤兜,家有余粮吃喝不慌,没了空手套白狼的忐忑,运用技能的同时控制着场面节奏,赢三、两局输一局,十几局台球打下来,居然赢了小20块钱,眼镜男倒也大度,没有因为输钱而摆脸子,冯平赢钱赢到有些不好意思,见眼镜男摇头认输不赌,便谦逊了几句,“摸三张有太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老哥你的球技是真的好,咱们打几局8球制的,台费算我的……”

    不涉钱财,冯平也没了作弊的心思,真刀真枪的三盘球打下来,被对方涮了个3:0,笑着弃杆认输,算是还了对方个面子,结清了台费,身上还剩下16、7块,抬腕看表已经12点多,跟老板娘打个招呼,自行回家吃饭,路过小放映厅时,花6块钱买了两张第二天的票,现在影厅生意不景气,只要是当天的票,就不限时间和场次,如果膀胱够强大,又挨得住饿的话,在里面泡上一天也不会给赶出来。

    “想不到自己人生第一笔‘恋爱经费’要靠赌球来筹措,不过话说回来,以哥现在的球技,再经过几年的正规训练,倒未尽不能成为第二个‘亨得利’呢,可惜这时代大多数人对于台球的认知还停留在混时光玩物丧志的层次,不然倒是有机会提前实现‘挣点小钱儿’的人生目标之一……”

    冯平一路胡思乱想着走回家,见爹娘老姐都在,只是老爹脸色不大好看,悄悄问过冯燕才知道,上午去城市信用社取钱,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城信社只给取了5000块现金出来,剩下的要过了月底再让取,农信社的5万块是定期折子,还有几个月才到期,怕是更要给刁难得取不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