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公可为姬旦

庄不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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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赣吗......”桑弘羊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栏杆上,口中将张赣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张赣是御史台的御史,如今也算是桑弘羊的部属。

    “传我命令,以后这些人如果来府上拜会,一律说我不在。”桑弘羊过了片刻突然说道,竟然将这几人都列入了绝不往来之列。

    “诺。”桑弘羊身后的奴仆出声应下。

    随着桑弘羊地位势力的提高,他也建立了一些暗处的势力,他身后的奴仆便不是一个普通的奴仆,而是桑弘羊手下死士和情报系统的首领。这个看起来只是府中最为普通的奴仆,才是桑弘羊真正的心腹。

    “你们可有万贯侯最近的行踪?”突然桑弘羊又提到了另一个人。

    如果说在纯粹的商业领域,桑弘羊有佩服的人的话,那整个大汉就唯有吕术一人了。不过可惜的是,谁都知道吕术是霍光的心腹。而吕术早在两年前其实就已经离开了河西,即便在如今西域战事激烈的时候,这个霍光手下的商业领袖也没有返回河西。

    “一年前万贯侯常出没于蜀郡,近一年来多在右北平一带。至于所谓何事,属下无能无法核查,万贯侯也有一套极为保密的消息渠道。”桑弘羊的心腹单膝跪了下去,他虽然能得知吕术的行踪,但是吕术经营多年,真正核心的东西外人根本无法窥探。

    “以后不要去调查他们了,安阳侯经营多年,恐怕连皇帝都无法渗透,咱们也不要徒劳了。”桑弘羊背对着自己的心腹摆了摆手。如今的桑弘羊也有了一些不俗的气度,明知不可为的事他也不再强求了。

    “右北平.....他去那里干什么?路博德倒是做过右北平太守,可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桑弘羊的手指又一次在栏杆上敲击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

    当桑弘羊正在凭栏眺望长安盛景的时候,左丞相刘屈氂正大开府门,衣着盛装站在府外迎接着一位尊贵的客人到来。

    “刘屈氂见过昌邑王殿下。”刘屈氂带着全府上下,躬身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施礼。

    刘髆看上去还显得很稚嫩,不过他也一板一眼的对着刘屈氂回礼,口中说着:“小弟拜见皇兄。”

    刘屈氂是宗室,刘髆没有称呼他丞相,而是有些不伦不类的叫了他一声皇兄。

    “殿下严重了......屈氂愧不敢当!”刘屈氂的孙子都比刘髆还大了,这一声皇兄叫的刘屈氂也是感觉怪怪的。

    李广利伸出双臂,将刘髆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而后拉着刘髆的手对刘屈氂说道:“呵呵,昌邑王听说丞相新府落成,一直嚷着要来拜会一下兄长,今日闲来无事便来叨扰丞相了。”

    “殿下前来蓬荜生辉,怎能说叨扰呢?里面请!”刘屈氂微微躬身说道,而后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按理说刘髆已经封了王爵,不应该与朝中重臣私下来往。不过他实在年纪太小了,甚至汉武帝都没有给他任命国相,连昌邑国目前都有郡县代管。他这种年纪就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实在没有御史有兴趣弹劾他。

    刘屈氂这次也是起了个心眼,他在迎接刘髆的时候,不仅是自己亲自在外等候,连他的夫人还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带了出来。看上去倒像是刘髆在走亲戚,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亲戚。

    “殿下不是说想要看看丞相的府邸与殿下住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不如请丞相安排一下吧!”走入刘屈氂府中,李广利突然对刘髆说了一句。

    “殿下既然想要看看,夫人你便代老夫领殿下四处看看吧。”刘屈氂顺势说道,让自己的夫人带着刘髆到自己府中其它地方去了。

    刘髆仰着头,双眼盯着李广利,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过当他目光与李广利对视后,又顺从的跟着刘屈氂夫人离开了。

    待刘髆等人离开后,刘屈氂才对着李广利说道:“听闻李都尉对古籍颇有兴趣,老夫书房之中正好存有几册古籍,不如前往书房一观可好?”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李广利对着刘屈氂拱手说道,一脸的欣喜与期待。

    刘屈氂的书房布置的很简单,李广利与刘屈氂相对而坐,并未真的翻阅讨论什么古籍。

    “如今丞相正位,长安城已是气象一新,要不了多久大汉在丞相治下,便可更上一层楼,真乃大汉之幸,苍生之幸啊!”李广利开口便是一通有些言过其实的恭维。

    刘屈氂不知这个长安新贵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以他的涵养和城府,也只是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都尉谬赞了,我也不过是左丞相而已。这大汉的丞相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呵呵,丞相确实不好做,尤其是本朝的丞相。不过公贵为宗室,却是与以往的丞相不同了。”李广利自然知道这个丞相不好做是什么意思,他便提到了刘屈氂宗室的身份。

    “老夫才疏学浅,蒙陛下厚爱,也只好以身报效社稷,报效列祖列宗了!”刘屈氂淡淡的答道。所谓家国天下,身为宗室的刘屈氂,在他眼中家国天下都是刘家,他所做的只是一个宗室子弟应做的。

    李广利闻言看着刘屈氂笑了笑,而后正色道:“丞相心怀社稷真乃天下之福,不过.....丞相还是该为日后考虑一番。”

    “这是何意?”刘屈氂神色微微一变,目光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和善的看向李广利了。

    “唉.....丞相早已埋下夷族之祸,却还不自知吗?”李广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

    刘屈氂神色越发不善的看向李广利,而后沉声说道:“老夫以上宾之礼待都尉,难道都尉就是来消遣老夫的吗?”

    “丞相息怒,实在是我那外甥不忍丞相将来祸及全族,这才让我前来如实相告的啊!”李广利连忙诚恳的说道,好像一心一意都在为刘屈氂考虑。

    “都尉有话便直说吧”刘屈氂毕竟老成之人,还不会因为几句话就逐客。

    李广利站起身来,对着刘屈氂躬身一拜,而后郑重的说道:“其实非丞相一人之祸,此也乃昌邑王殿下之祸。今日来寻丞相,实者为求自保。为丞相也为昌邑王殿下!”

    “一派胡言,殿下乃皇帝亲子,堂堂大汉之王。就是老夫也是宗室子弟,高祖后裔。没有陛下的命令,何人敢害我等?”刘屈氂有些微怒的说道。

    刘屈氂是堂堂左丞相,正经的中山王刘胜之子,堂堂正正计入大汉宗室族谱的皇族,可不是后世大耳刘那种落破的宗室。在他的血脉中还有着属于刘氏皇族的高傲,他们的性命就连皇帝都不能轻易的剥夺,若有人要谋害他们,便是与整个大汉整个刘氏为敌。

    “唉......丞相糊涂啊.....丞相此番彻查公孙贺之案,自然是维护了大汉江山,可丞相忘了,那公孙贺还有卫伉等人,他们可都是太子的心腹啊......一个是他的姨丈,一个是他的表兄,还有两个亲妹妹......丞相觉得太子会不嫉恨?”李广利面色诚恳,更是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

    “哼,我乃奉皇帝旨意行事,太子又能奈我何?”刘屈氂大义凛然的说道。

    “说句不当说的话,丞相觉得陛下还有多少日子?到时候太子登临帝位,恐怕第一个倒下的便是丞相您啊!还有我那可怜的外甥,他的年纪无法就国,到时候太子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恐怕也是留他不得啊......”李广利很会察言观色,他发现刘屈氂虽然说得大义凛然,其实神色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这.....”刘屈氂一时语塞,李广利说得虽然直白,却是十有八九真会发生的事。而这种皇位更替的时候,像刘屈氂和刘髆这样的人,从来都是难逃一死。

    而且刘屈氂不得不承认,李广利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留给皇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昨日夫子为殿下讲到周成王,后来殿下悄悄问我,大汉这百年来可曾有过周公?原本我是告诉殿下,大汉是没有周公的。不过今日我突然想到,其实大汉或许真能出一位周公.....”李广利感觉火侯差不多了,便一脸真诚的对着刘屈氂说道。

    刘屈氂也看着李广利,从周公二字,他大概猜到了李广利想要说什么。先前李广利的话确实已经让刘屈氂心中权衡了起来,太子继位肯定不会放过指间,这一点他很是明白,同样也不会留着刘髆这样一个汉武帝的亲子在长安,所有一旦太子登基,最先死的两个就是他刘屈氂和昌邑王刘髆。

    “在下以为,公可为姬旦......”李广利对着刘屈氂再次一拜,这一次无比的郑重。

    姬旦便是周公辅成王中那个周公的姓名,当时年幼的周成王继位,姬旦以宗室身份辅佐成王,将周朝的统治推向了一个高峰,也成就了历史上一段赫赫有名的佳话。

    “你要老夫谋害太子?而后拥立昌邑王?”刘屈氂眯着眼睛,小声的说道。

    “不不不......丞相乃大汉忠臣,怎可做谋害太子之事,昌邑王也只是求自保,可从未有过窥视皇位的念头。其实只要不是太子继位,由谁来继位都对我们有利!”李广利连忙摆手,有些事情心中知道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谁也不会承认自己要做大逆不道的事。

    刘屈氂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说道:“若为江山社稷,老夫自会粉身碎骨。不过大逆不道之事,老夫绝不会参与!”

    “这是自然,只要丞相有心便好!”李广利知道自己与刘屈氂已经达成了共识,至于是何种程度的共识,那就要看他后面的布置发挥的效果了。

    昌邑王与李广利很快便告辞离开了刘屈氂府邸。送走了两人,刘屈氂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书房。此刻他的案几上摆放着一轴画卷,这是昌邑王刘髆告辞时送给他的,算是登门拜访的礼物吧。

    “这画虽非殿下亲笔,不过落款却是殿下苦练三天三夜亲手写下的。”刘屈氂脑海浮现出刚才李广利离开时说的话。

    刘屈氂伸手展开卷轴,很快画卷展开,上面出现一老一少二人,那画卷之上的小孩身穿冕服一副帝王打扮,坐在车辇之上。而那老人则手拉着车辇,带着身穿帝服的小孩徐徐前行。落款处是刘髆二字,字迹还显得有些稚嫩,只算得上工整。

    “周公负辇图.......这是给老夫的承诺吗?”刘屈氂看着这副极有寓意的画卷,低声自语的说道,眼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周公负辇图.......哈哈.....一个想做周公一个还想做成王......真是.....心大啊......”安阳侯府内院深处,霍棠指间夹着一张纸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带着些许嘲笑的语气说道。

    笑容收敛,她便将纸片放在烛台上,随即纸片便化为一缕灰烬,无声无息的飘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