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停课了

焉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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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回来啦,好啊,妈妈去给你们拿饭去。”张媛一转身,忽觉眼前发黑,心慌得很,胸口也堵得厉害,好像什么东西压迫自己了,上不来气啊。她急忙拽住美花的手。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美花害怕了,急忙呼唤妈妈。

    “没事,美花,扶妈妈到炕上去,那锅里有我刚做好的饭,你们去吃吧。”张媛吃力地往炕沿边走去,她还在惦记孩子们。

    孩子们看妈妈脸色惨白,都吓得慌了神,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啊。

    “快去舅舅家,把大舅妈叫来!”美花对春花说。

    张涛夜班,正好也在家里,听到消息,两口子急忙都跑过来了。

    “赶紧上医院,好像是心脏的问题。”张涛媳妇看了张媛的情况后说。

    “美花,照顾好妹妹!”张涛说完就背起姐姐往医院走去。

    “春花、秋花在家看家,我随舅舅过去。听话啊!”美花嘱咐妹妹后,随舅舅舅妈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后得出的结论是窦性心动过速,伴随心肌梗赛前兆,收留住院观察。医生说,天气的变化或情绪的急剧变化,或遭遇外界的突然刺激等都可能诱发这种疾病。

    住了几天院,张媛病情缓解很多,她看到自己患病,孩子们慌乱着急的样子,看到秋花和冬花哭的可怜样子,看到家里整个地乱了套了,顿时感觉到有些的惭愧,她意识到自己那时候突然冒出的念头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不负责任。

    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一下子想开了许多,既然自己主宰不了命运,那就一切听天由命吧。她领悟到她的生命不仅仅是自己的,同时也是家人的,亲人的。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必须要顽强地活着。她暗下决心,以后不管情况有多糟糕,绝不能被自己打到。

    李青山周末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他劝张媛想开点。并说这种情况不是我们一家,工作被解雇也不要上火,正好秋花和冬花还小,需要照顾,我又经常不在家,家里一大摊子的事已经够你忙活的了,我的工资用来过日子也够用了。你在家把孩子照顾好,把家照顾好,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就行了。

    他也不建议张媛去辽阳找土改工作队的人员,找起来困难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现在是在运动中。只能接受现实,泰然处之。

    张媛告诉李青山,孩子们目前还不知情,她想先不告诉他们,怕她们接受不了。

    李青山却认为现在就应该跟孩子们说清楚,纸里包不住火,你不说他们也会知道的,还不如我们跟他们讲清楚的好。

    第二天是星期天。张媛一家刚吃过早饭,大家还没有离开饭桌,李青山就把这件事情宣布了。他最后说:“孩子们,这件事情是”四清“工作组按政策给纠正过来的,我们大家都要接受这个现实。不要有抱怨情绪,更不要出去胡说八道,谁若是出去给家里惹事,我一定饶不了她。”李青山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春花,春花低头假装没看见。

    李青山平时话不多,但他却很有威严,顽皮的春花别人不怕,只怕爸爸。

    “还有,这件事情对你们影响并不大,你们的成份是随户主的,就是说学校如果叫你们填表的话,你们在家庭出身一栏还是填贫农,只是在家庭成员社会关系栏里你妈妈的出身是地主。听懂了吗?”李青山怕孩子们有想法,特意强调。

    孩子们都不做声了,美花的心里就是觉得堵得慌,当时就是想哭,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会是大地主。妈妈多慈祥啊,多善良啊,谁有困难她都帮,她那么能吃苦,天天缝补洗涮到深夜。在她看来,地主都是黄世仁、周扒皮那样的。

    “怪不得的,今天我放学走在路上,有几个臭小子一直在我身边喊什么大地主、大地主的,原来是冲我来的,******,以后谁再敢这么喊,我打死他。”春花气愤地说。

    “以后会不会也有人冲我喊呢?”夏花有点害怕啦。

    “会不会也冲着我喊?”秋花和冬花也跟着凑热闹。

    “不用怕,夏花、秋花、冬花,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姐,姐去收拾他们!”美花安慰妹妹。

    “不许胡来,谁也不许惹事,不要叫你妈妈操心,你妈妈不容易,现在还生着病呢,你们要叫她省心,知道吗?”李青山担心孩子们惹事,呵斥她们。停顿一下李青山接着说:“还有,你们不相信你妈妈是地主对不对?这就对了,你妈妈他不是地主,她从小也吃过很多苦,只是因为你妈妈的爷爷是地主,才把你妈妈的成份也改成地主的,所以在你们的心里,你妈妈还是原来的妈妈就对了。”

    李青山做思想工作还真的有一套,孩子们接受了这个现实,张媛的形象也没有受到影响,张媛的心里感到舒坦多了。

    这场风波对美花的触动很大,她以前是心无旁想,全神贯注地在听老师讲课,现在是人在课堂上,心却悄悄溜走了。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把全班同学一个个地过筛子,她看看他们都是什么出身,最后排查的结果是,全班只有两个同学是富农成分,其他的都是贫农和中农成份。

    这两个同学一个是男同学魏波,一个是女同学小华。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比较沉默寡言不活泼,但学习都很用功刻苦,很遵守纪律,从不调皮捣乱。

    小华比美花大两岁,她读二年级的时候得了伤寒病,休学一年,加之美花早上学一年,这样她们就差了两岁。

    也许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更接近于他们,从那天开始,美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两个同学的举止表现。

    新的学期开学之初,学校照例叫学生填一张简历表,美花的心怦怦跳着,她渴望那张表格是比较简单的那种。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学校要了解的主要还是学生的家庭环境及社会关系。

    简历表发下来了,包含的内容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学生的姓名、年龄、家庭出身、民族、籍贯、及个人兴趣爱好等;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主要是学生的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状况,内容有姓名、年龄、职业、职务、家庭出身及与本人的关系等。

    美花第一次觉得填一张表格会如此吃力,因为她要在这张表格妈妈那栏和舅舅那栏的家庭出身位置第一次填上大地主三个字,以前这个位置是城市贫民。

    放学了,美花主动约小华一道回家,小华很高兴,因为她是休学后插入这个班的,她和这个班的同学都不太熟悉,加之她的家庭出身,她也不愿意主动地和其他同学联系。现在美花主动约她,她自然非常高兴。

    小华的个子比较高,她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排。美花和她隔着一个座位。

    一天上语文课的时候,美花发现老师讲课总是往小华的位置望去,美化下意思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小华趴在桌子上在抽泣,她在哭。

    她怎么了?是病了吗?美花在为她担心,可现在是上课时间,她不能过去看她。

    “后边那个同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好,老师注意到了她并叫她抬起头来说明原因。

    小华还是趴在桌子上小声抽泣。

    “同坐的同学,她怎么了,你应该知道吧?”老师询问同坐的一个男同学。

    “她,她占地方太大了,我说他两句,她就这样了……”

    “你说她什么了?”

    那个男同学低头不语,小华开始哭出声来,全班同学都看着他们俩。

    “你到底说她什么了?”老师追问。

    “我,我说他,大富农,剥削人……”那个男同学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你这么说她对吗?”老师问他。

    那个男生低头不语。

    “同学们,我们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你们都是生长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革命后代,大家是平等的。所以,那个同学的做法是不对的,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个女同学,你抬起头来听课。”语文老师严肃地说。

    小华终于抬起头来了,美花看到她的脸色苍白,脸上、脖子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美花对这个语文老师肃然起敬,以后的语文课她听得更认真了。

    放学了,美花邀小华一道走,她想安慰她。

    “小华,别和他计较,别当回事,老师都说了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你没有错。”

    “你不知道啊,这不是一次啦,就因为这富农成份,我总受人欺负,我怎么小心也不行,现在,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喊我大富农,那心就像是刀剜一样的疼,我死的心都有了。”小华悲哀地说着。

    “我能理解你,因为我妈妈现在也是地主了,也有人喊过我们大地主,不过我不怕的,我知道我没有错,我爸爸说了,妈妈也没有错。是因为妈妈的爷爷是地主,我妈才随他改为地主成份的。”美花显得很成熟。

    “听我爸说,我们家我太爷他们住的村子非常穷,我太爷自己家里有两亩薄地,两头牛,在村里就算是富裕户了,土改时就给太爷家核定个富农成分。我爸说,就我太爷家的情况,在别的地方顶多就划个中农成份。”听美花说完,小华也感慨地说出她家的情况,现在,小华的心情好多了。

    1966年的夏季,美花小学毕业了。毕业之前她参加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美花自己感觉考得不错。老师告诉同学们,假期里会公布成绩,学生自己可到学校看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