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 逐鹿(二十四)

兰色幽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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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两岸,双方的炮火、枪弹打成了一锅粥。可由于双方的火炮阵地都不会立在堤坝上,再加上大炮本身的射程有限,即便稍微靠前的天朝红军炮火,也只能是少数落在对岸的边缘,大部分都打在了临近河岸的水面上。而清军的炮火,则是更多地落在了河面的中央。至于枪弹,那就更不知道都打到哪里去了。

    于是,数百米的河面上,在狂暴的双方炮火猛烈轰击下,掀起了一道道的水的幕墙,又好似挂起来一片片的珍珠帘子,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

    天朝红军光复全中华十周年纪念的时候,为了更详实、准确地记录下战争年代所发生的事件,尽可能地还原历史,红色天朝各《》机构、新闻工作者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他们采访了一个个当年从战火硝烟里走出来的将士、跟着天朝红军走遍中华四面八方的支前模范,当然,还有类似阌乡县洪关村农会会长这样的战争亲历者。

    “那个热闹劲,嘿嘿,可真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干了十年洪关村农会工作,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会长,这个时候已经作为红色天朝的领取养老金的公民,安祥着晚年。可每天的清晨,他还总是会背挎着粪筐,走在熟悉的村子周围,捡拾路上的马粪、狗屎,一来改善村子的卫生环境,二来给集体的田地积攒下肥料。当省里下来的文史收集人员找到他,攀谈起十几年前就发生在阌乡的那次“激烈战斗”的时候,老会长在说了前面那番话之后,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

    “都说过年热闹,俺从小到大可是就没有怎么见过。那阵子,那人穷的就差人吃人了,过年哪里来的热闹?哼,老财们自然也是会鸣竹放炮的,可惜,整个俺们这个村子里,当年最有钱的人家里也不过就是家有个十来亩的土地而已,连老财都谈不上。可自打咱天朝红军一来,那日子,马上就变了个样。救济的粮食运来了,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白花花、叮当作响的天圆(当时太平天国正式流通的银元,大家习惯地称之为‘天圆’。后来,东洋的几个岛国艳羡红色天朝的坚挺货币,崇拜天朝百姓的富庶生活,居然把喜欢下的围棋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的最中央,也就是本来被古人定名为“太极”的位置,也改作了“天元”,并且还把比赛中的优胜者冠以“天元”,作为最终获胜棋手的最高荣誉称号。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也发放到了一家一户的手上。”

    “一听说那天晚上天朝红军要‘大战’黄河,不用去找,那人来的是人山人海。清兵逃跑时遗留在各处的铜铁大炮,都被翻腾出来,推到了堤坝下。至于说爆竹那些东西,更是一售而空。为了叫鞭炮响的更震撼,家家的水缸也都被搬上到了岸边,就藏在堤坝的后面。那鞭炮就在水缸里面放,呵呵,那个叫响啊,叫真啊,真的简直比真的还像真的。其实啊,也就是咱天军根本没打算从这里过河,真要是想过去的话,谁能拦得住?从入夜开始集中各村老少上坝来回走动、忙乎,到了子时鸣炮放枪,一直把对岸的什么救国军折腾到了丑时都过去了,俺们才撤下堤坝,踏踏实实各回各家睡了个大觉。热闹,不要说比过年热闹,就是对岸的妖魔鬼怪们,不被吓死,也得吓个半昏……”

    老会长说后面这句话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地,不过,要说能把刘铭传一下子就吓死的话,那还是太大了些。老会长可不知道刘铭传的胆子有多大。

    早在刘铭传还没去占山为王的时候,就流传着这样一个关于刘铭传的胆子大到何种地步的笑话。

    据说,某次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好几天的肚子里都没有了油水的刘铭传,伙同几个本村的地痞无赖蒙面去抢劫一家富户。哪知道,事情非常不巧,由于富户家中偏巧来了贵客,随身带来了一大群的跟班保镖。刘铭传等人毛儿还碰上呢,就被人家打出了大院,这还不算完,跟班保镖们为了博取主子的赏识,一路追杀下来,那劲头,要是不把他们活生生地捉了回去的话,一准儿是没完。

    被追兵追得烂鸭子似的几个同伙早就各跑各的路了,刘铭传单人独刀是一路狂奔。眼见得前面一片巨大阴森的坟地,刘铭传想都没想就一头扑了进去。在乱坟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慌不择路的刘铭传,一个不留神栽倒在了黑暗里。后面紧紧追赶的跟班保镖们真是大喜过望,没有人不认为这是终于有了捉拿毛贼的好机会了。

    可随后,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距离刘铭传至多也没有七八步远的追击者,忽然听到前面的毛贼,正冲着立在一个巨大坟头前面的白惨惨的石碑大叫着,“爹啊,快快开门叫儿子进去啊,阳间的人在追我!”

    这声发生在阴森森坟地里的尖利鸣叫,一下子把追的热火朝天的跟班和保镖们犹如扔进了冰窟窿里,没一个不是立时毛骨悚然、头皮发乍。顷刻间,一片惊呼声中,各个掉转头没命地奔逃。娘呀,这是遇见了真鬼了!

    刘铭传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摸摸一脑门子的冰冷的汗水,冲着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追兵方向嘴一撇,“娘的,敢跟老子耍,你们他妈的还嫩点儿了。”骂完了,他弯下腰就要去捡拾自己丢在地上的大刀。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及刀把子,还没来得及去握住的节骨眼儿,突然,他发觉大刀居然自己会动了,与此同时,一个阴森森的低沉声音,从地面响了起来,“儿子,你在为父的墓碑上写错这么多字,还不留下这把刀叫为父一会儿自己去把错字改改啊?”

    这一下,刘铭传也是脑袋瓜子嗡的一声,顿时大的像个柳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过,刘铭传就是刘铭传,昏昏中他一咬牙,抢过地下大刀,冲着发出声音的地面就是一阵的狂砍。一声声凄厉的惨嚎之中,鲜血迸溅。原来啊,墓碑的后面本来是一个捡破烂为生者的栖息地,这位老兄一时兴起,不过就是想学着刘铭传的样子也装上回鬼,吓跑刘铭传以便得到地上的这口刀。没想到,却白白赔进去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试想一下,一个连鬼都不怕的家伙,难道还能怕活人?

    丁汝昌干得越来越起劲,最后光搬运炮弹都觉得不过瘾了,干脆直接上去玩起来了炮捻子。当随着大炮一抖,恶狠狠的炮弹直飞河面之际,丁汝昌油然而生一种豪迈。通过“内线”,他知道了联军总部明年就将帮助大清朝建设北洋水师了,而且还听说这水师里的差事可是肥得流油,风光不风光的先搁一边儿,就说这个薪俸,那至少会比陆地上的同等官员要高上三倍也许还不止呢。为此,丁汝昌早早地就开始走上了关系,以便在未来的北洋水师中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现在,操炮猛轰河面的感觉,丁汝昌还真是找到了点儿屹立海上,与强敌争霸的感觉了。

    枪炮声渐渐地有些稀落下来了。刘铭传看到,在自己英勇的手下们的奋力抗击下,“赤匪”的那些破木筏子乖乖地都回到了本来就应该在的地方。

    南岸,一堆堆燃烧的火光映照下,原本忙碌的身影,如今已经变得蔫头耷拉了,在最后几声有气无力的炮声之后,干脆停止了一切令忠义救国军将士们厌恶的喧闹。可北岸,此刻却是欢声雷动,欢声中,自然也少不了骂战中惯用的那种极富挑衅的肮脏话。

    被战斗引诱的神经亢奋异常的刘铭传,到了忽然安静下来的时刻,反倒有些浑身不自在了,而且,还感到了极度的乏意。也难怪,像棵泰山顶上不老松似的、一直那么的挺立在高台上,保持着一种类似伟大的姿态,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有累的时候,更何况刘铭传只是一个人,既不伟大,也不是钢铁呢?

    刘铭传走下高台,开始慰问和鼓励手下的官兵们,其中特别表彰了永乐团练的高度责任心。最后,他走到主动走出家门,无偿地为了大军作战踊跃支前的百姓们,再三地表示了感谢。

    不要以为只有天朝红军大队出征的时候,后面才会有数以万、乃至十万计的百姓相追随,也不要说中华大地上的大多数百姓都是太平红军支持者。至少在永乐,情况并不是这样。永乐的大部分百姓,不能说是铁杆的大清朝捍卫者,可毕竟都是坚决地、甘心情愿地与刘铭传穿着同一条裤子,因为他们得到过刘铭传的“恩惠”。

    这就是刘铭传与黄淳熙的不同之处。黄淳熙折腾了半天,得到的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刘铭传不同,你也甭管人家刘铭传是真是假,能得到那么多永乐百姓的支持,那就是好样的。这也就是之所以刘铭传不惧怕天朝红军上不上岸的根本所在。同仇敌忾,军民一心,那就是无往而不胜。擅长写错字,擅长不拘小节、擅长粗鲁不堪的刘铭传其实比起黄淳熙之流要聪明的多得多。

    当然,最后刘铭传还要提醒继续留在岸边监视敌情的他的一营官兵,以及练勇和防兵们,万不可大意。尽管天色不久就要放亮,尽管“赤匪们”遭受到了重大的挫折,尽管趁着夜色的偷袭都不成,而到了天明就更没有再度前来侵犯的本事,但是,小心总无大错,还是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再接再厉。

    一切都演完了,刘铭传接过侍卫捧来的马缰,向着众多饱含着钦佩、敬仰等等神色的军民人等潇洒地挥挥手,就在一脚马镫一脚地上,想骈可还没来得及骈起来另外那一条腿的当口,一个又是叫他脑袋瞬间变大的消息,叫他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