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鞭春牛

绾夫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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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知惠妃得此消息,竟然怒气上头,导致胎儿提前生产。幸运的是母子双双平安,不过小皇子早产体弱,太医们至今仍不敢有一丝松懈。两宫太后更是下令不准任何妃嫔探视,生怕有人心生暗鬼谋害小皇子。

    小皇子满月之后,取名为光英,由永宁宫太后做主,将襁褓中的光英送出了皇宫,养在惠妃的母家,当朝太师徒单斜也府中。更为其配了一名高级保母,堂堂崇德大夫沈璋之妻张氏,沈璋因此被晋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九月秋风渐起时,经两宫皇太后以及朝中大臣再三催促,惠妃徒单桃萱被册封为皇后,入主中宫。

    格局已定,风波算是平息,我像只准备冬眠的松鼠,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听听秋兰与茗儿说起宫中琐事,只觉得离我很远很远,仿佛我从未沾染上那些纷纷杂杂。

    就在众人殷勤地献媚于中宫时,迪古乃对我的宠爱就如山洪爆发一样,一日高过一日。

    迪古乃亲自舀了碗酸萝卜老鸭蜜枣汤,来到榻边哄我起来进食。我一面逗弄亮亮,一面嘟哝道:“鸭子汤忒腻,人家不想吃。”

    他放下碗,耐心地哄道:“虽腻人,却能去秋燥。你昨晚不是说老想发火么,赶紧过来朕伺候你喝了!”我拿绣帕丢在他脸上,嗔笑道:“谁老想发火了,明明是你自己最近易怒易火。”

    迪古乃笑而不语,将绣帕往怀里一塞,不禁令我想起了高怀贞。那个面若春花的俊小生。

    他轻轻吹了吹,递至我唇边,笑道:“那你若吃不完,剩下的你再喂朕吃了!”

    我吐出蜜枣核。娇俏一笑,“郎主愿意吃臣妾剩下的?”他随口接了句:“你我不分二人,生前同寝同食。死后再同穴而眠,我怎就不愿意吃了?”

    我微微一怔,胸口涌动着一股暖流,缓缓地填满了体内所有的空白。这不似年轻时充满激情的脸红心跳,而是长年日积月累出的无法割舍的温情与依恋。互为彼此的依靠,互为彼此的亲人,互为彼此最重要的守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直至今日,我方才明白此言的真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心便安宁喜乐……

    所谓幸福,不就是如此容易,如此简单。

    迪古乃见我傻愣着。伸手轻轻敲了敲我额头。我笑得嫣然,带着满嘴巴的汤和油,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他笑瞅我一眼,低头大口喝了一勺汤,将汤碗往小几上一搁,报仇似的牢牢堵住了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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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德三年立春,迪古乃亲率文武百官,至京都先农坛迎春鞭牛。

    迎春鞭牛,古来俗称鞭春牛。起源于先秦时期的东夷族。东夷族首领少暤氏率民迁居黄河下游,要大家从游牧改学耕作,并派他的儿子句芒督促子民从事农业。当春日来临,句芒下令翻土犁田、准备播种时,大家却发现耕牛还未从“冬眠”中醒来。子民们提议鞭打耕牛,句芒认为耕牛是农民的帮手。只能吓唬吓唬它,不能虐待它。於是,子民们便用泥土堆成了一个假牛,并使劲儿用鞭子抽打。被鞭打声惊醒的耕牛,见同伴正受虐待,吓得乖乖站起来,自觉地下地干活去了。

    此后,鞭春牛逐渐积淀成了人们判断时令、及对耕作的定规,句芒则被尊为专行督作农耕的神祇。古代封建统治者,无一例外非常重视农业,鞭春牛亦具有劝百姓从事农业的意义。自唐朝以来,迎春鞭牛不仅成为国家典礼,更是举国上下同时进行的一项活动。女真族从游牧民族渐变为农耕民族,自是更加重视这一套传统礼仪。

    迪古乃不欲让妃嫔参加,但我来到古代,从未亲眼见过鞭春牛,自是充满了好奇心。迪古乃拗不过我,便松口答应带我前去,为避免朝臣见了又要议论他有失偏颇,只好扮作他身边的宫女。

    浩浩荡荡的队伍招摇过市,迪古乃微阖着双眼,直挺挺地静坐在车中。我透过帏帘缝隙向外观望,却被各种宝扇、旌旗遮住了视线。闷闷地收回视线,我掩嘴打哈欠,说道:“真没意思。”

    迪古乃轻笑,缓缓睁开眼,拉过我的手细细摩挲,“过几日我再带你出来玩可好?”我喜道:“此话当真?”

    他颔首笑道:“朕一言九鼎,岂会食言。”我靠在他肩头,把玩他冠冕上垂落的真珠金翠旒,“不是说你会食言,只是你整日那么忙,而且微服出宫的话,难免会存在安全隐患。”

    他伸手拨一拨我嘴唇,亲昵地耳语道:“朕总得把朕的小女人哄开心了。”

    我甜蜜一笑,仰头时却见迪古乃正仔细端详着我,不由得疑惑地笑问:“郎主瞧什么呢?”他笑道:“宛宛扮作宫女,倒是别样娇俏动情,朕一时看痴了!”

    我心生旖旎,凑至他耳旁红着脸说:“你若喜欢,晚上我就这样扮着。”岂知他忽然变色,睨着我鄙夷道:“好不正经!”我双眼大睁,又羞又臊,愣是憋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迪古乃开怀大笑,我气鼓鼓地扭过身子,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见我生气,从身后拥住我笑叹道:“行了行了,我逗你玩呢。你主动有此提议,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轻哼一声,正待回击,御仗缓缓停下。

    我不再和他生气,回头帮他理了理衮冕,旋即扶着他掀帘下车。

    王公大臣们已从各自的车舆中出来,此时依照品级次序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御仗前。迪古乃望向先农坛,亲和地抬手道:“众位爱卿,时辰不可耽误,咱们这就快进去吧!”说毕率先提步前行。

    我手捧净巾,紧随着迪古乃。身后还有打扇者十名,持拂尘者四名,捧香球、香盒者各两名,另有捧盂、唾壶、水罐者数名。一路香氛怡人,只闻环佩相击悦耳之声,一切安静有序地进行着。

    祭拜完句芒神之后,全身涂饰着金银重彩的春牛在一片鼓乐声中进入视线。我瞧着想笑,一直极力忍耐着。被允许观礼的百姓,皆是笑脸融融,欢呼雀跃。也是,对于我来说,这项典礼颇带迷信色彩,并无多大的意义。但在种地耕田的百姓眼里,这代表着送走寒气、迎来春耕,更寄托着他们对于新年丰收的一种希望。

    待吉时到,迪古乃率文武百官于春牛前上香、祭酒,主持典礼的司仪宣布立春至,并广撒谷豆,送春盘给观礼百姓食用。并由会宁牧手持五色丝彩杖,头一个上前击打泥土制成的春牛,其他参与官员依次接替。

    “一打风调雨顺,二打地肥土暄,三打三阳开泰,四打四季平安,五打五谷丰登,六打**同春……”

    司仪口中念念有词,百姓们伸着脖子,做起跑状。直至春牛被打得稀烂后,百姓们蜂拥而上,纷纷抢夺碎掉的泥土。民间认为,这些泥土拿回家,适合用来养春蚕,更能治病、辟瘟疫。

    至此,典礼算是差不多进入了尾声。我站得脚麻腿酸,又吹着寒风,只觉整个人摇啊摇啊。身边的小宫女忙扶住我,低眉道:“娘娘,奴婢先扶您上车吧!”

    我轻轻推开她,摇头道:“没事,方才一时走神,不打紧。”说毕,众人簇拥着迪古乃过来。完颜乌带与孛迭陪在迪古乃身侧,三人笑语晏晏,不知正聊着什么。

    只听完颜乌带道:“陛下这就要回宫?不如咱们顺便进山狩猎去吧!”

    迪古乃斥道:“这才立春,正是动物猛兽的孕育繁衍期,你难道忘了?”完颜乌带忙点头,“陛下说的是,微臣一时糊涂!”

    孛迭轻笑,直言道:“许王岂止是今日糊涂,我听说你前日方才出猎了一趟,难不成也是一时糊涂?”完颜乌带讪讪一笑,脸色十分尴尬,另起话头道:“陛下曾赏赐给韩国王一张弩,往年狩猎时怎不见王爷带上?”

    迪古乃闻言一怔,跟着问:“是啊,朕从未见你用过。”

    孛迭脱口笑道:“宫中能有什么巧匠,制作出来的弓弩怎如外面的好使。陛下若不嫌弃,日后臣弟送给陛下一张。”

    我微微蹙眉,孛迭说话未免太过直接,这不是**裸地讽刺迪古乃养了一群无用的人么。

    果不其然,完颜乌带逮着空儿,别有深意地说:“韩国王这话可奇了,宫中尽是能工巧匠,怎就不如外面的工匠。莫非韩国王手下的能者,比陛下的还多?”

    孛迭微微一怔,显然没想这么多。我望向迪古乃,只见他面色无光,唇角的笑容稍稍僵住,不过只待一瞬便恢复如常。

    为缓解气氛,我主动领着宫人上前,递上巾帕。迪古乃淡淡含笑,未再与他二人交谈,大步向御辇行去。

    转身时,我安抚地望了望孛迭。他面露悔意,冲我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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