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求贤若渴

喻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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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二兄弟刚回家,这又是上哪里呢?”

    “本准备去探望一下大哥,现在秀才公来了,也不去了,秀才公有什么事情啊?”

    顾秀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听说林典史在枝江招书吏,我想问问,不是枝江人可以不?”

    “典史大人招书吏?这个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我也是听枝江那边的亲戚说的,没有张榜,说正月初六就招。你也跟着林典史好几年了,看看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秀才公太高看我了,我怎么跟典史大人能说得上话?”

    “那二兄弟对林典史的脾性该比较了解吧?”

    “呵呵,说到林典史啊,有些事情真的让你很难相信啊。对手下的兄弟啊,那真是照顾的。又是求贤若渴的,隔壁村的大猫耳你认识吧,嘴碎,仅仅和土人关系好,现在都升到副总管了。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做点事情,就不怕典史大人不用你。秀才公平日在村里帮乡亲们丈量土地的,典史大人应该能看得见的。再说典史大人从来不按地域区分兄弟的,这个秀才公放心好了!”

    一席话,让顾秀兴忍不住抓耳捞腮的,欣喜不已,也对二杆子说出“求贤若渴”惊诧不已,这二杆子当初一字不识,现在居然会用成语了?忍不住问道:“二兄弟跟着典史大人还读书了?”

    “岂止读书啊?还学算术呢。典史大人最看重会算术的人了,我也就跟着学了点!”

    顾秀兴暗自点了点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如果说讲写字和作文章,顾秀兴一点信心都没有,但如果说讲计算,他自信顾家庄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他暗自下了决心,正月初五就到枝江去,即便林典史不要外地人,也要用算学打动他。自己没别的本事,唯独对算学感兴趣,家里几本什么《九章算术》、《算经总要》都快被他翻烂了。自己的算盘也运指如飞,丝毫不会比店里的账房差。

    正月初五,顾秀兴就出门望枝江而去,在枝江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至县衙。到了县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往里面张望。到底都是读过书的人,虽然有两三百人,倒不显得吵闹。不多时,一个弓兵将大家引到了县衙旁边的一个大厅里,吩咐大家各自找桌椅坐好。顾秀兴旁边就有一空桌椅,便坐下来。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几张空白的纸张。

    只听见一人扬着一张纸在那里喊:“这张纸上有一些问题,诸位在里面选一个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问题作答,答完后交给我就行。一定记清了,写好自己的名字和住址,方便明日寻找各位。”话说完,便示意几个弓兵发纸张。

    顾秀兴接到纸张一看,发现里面的题目有二十个,涵盖了农学、纺织、印染、算学、商业、建筑……,甚至还有一些工程管理的问题,唯独没有四书五经的内容。顾秀兴选择了一个算学题目,这个题目是计算不规则多边形面积的问题,顾秀兴实践多年,自然难不倒他,马上作答,前后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要不是题目要求写出过程,估计两刻时间都不要。

    顾秀兴交了纸张,从里面出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看来这个书吏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县衙里的书吏可是肥缺,顾秀林就亲眼看见了好多吏员发家致富。嘿嘿,以后的生活不用愁拉。顾秀兴豪情万丈,忍不住在县城里闲逛起来。枝江县他来过多次,倒也没什么变化,逛了一会,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回客栈。没想到刚回客栈,店小二便通知他林典史有请。顾秀兴心里大定,急忙赶到县衙。

    林纯鸿指着一个直角三角形问道:“不知道这个三角形的弦勾比先生是怎么算出来的?”

    顾秀兴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这个角度是二指,构造一个弦长为一尺的三角形,将这个角设定为二指,量一下勾的长度,弦勾比就知道了。”

    “哦,那先生能不能不用实地测量就算出来呢?”林纯鸿问道。

    顾秀兴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直承不会。林纯鸿笑道:“嗯,这个的确是个难题,不过先生的确有才华,你被录取了。”

    从县衙出来,顾秀兴并没有感到兴奋,他一直在琢磨林纯鸿刚才说的话,难道这个弦勾比真的能用笔算出来?不用测量?古书上也没有记载啊,没准林典史就是随便说着玩的?

    顾秀兴所不知道的是,林纯鸿正兴奋得在县衙里转来转去,还不停的对李崇德说着:乡野之间的英才也很多啊,真想不到,一招集就来了这么多,你看,这个是擅长造房子的,这个是擅长丈量土地的,这个是擅长植棉的……哇,天下英才尽入彀中矣!这里的一个人可比进士值钱多了,朝廷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都选了些什么人才啊?这些人做书吏的话真是浪费了,嘿嘿。

    顾秀兴更不知道的是,包哲东和谭杰希也正在谈论此事,并且对林纯鸿相当鄙薄,找几个书吏而已,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不过这也不关他们的事情,林纯鸿爱折腾,随便他,即使他招几个寡妇做书吏也随他去。他们估摸着林纯鸿肯定是纵欲过度伤了脑子。

    林纯鸿最终选定了五十二人,这五十二人一般都精通某一方面的事务,而且一半的人并不是枝江县的,有夷陵的,有荆州的,甚至连当阳县的也有。并连夜通知了这五十二人,明日辰时到县衙。

    第二日,林纯鸿见五十二人到齐,便站在人前,大声说道:“诸位都是有才华的人,可是我这里只有三个书吏的位置。我想来想去,只好将大伙安排到我的买卖生意里去干活,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人群中响起了吵杂声,林纯鸿接着说道:“在我的买卖里干活呢,工钱发放是这样的……,除了发放工钱外呢,满两年后呢还可以分红,分红的措施是这样的……而且呢,只要加入我们,还可以在百里洲租十五亩以下的土地耕种,租金是这样的……”林纯鸿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待遇,让每个人的心越来越痒。这些人家境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来抢书吏这个饭碗。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功名,当然不忌惮被人耻笑。

    “好了,就是这样的,过会我给每个人发一张纸,大家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选择。如果万一选择当书吏的超过三人,只好选择最优秀的三个人了。”

    当大家都写好了自己的选择,林纯鸿一统计,发现想当书吏的不过一人,林纯鸿大喜,抱拳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林某人还要仰仗大家的才华!来人,给大家发第一笔工钱!”

    喜色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想不到还没有干活,便领了工钱!

    过了元宵之后,顾绣兴按照林纯鸿的命令,直接前往隔河岩货栈报到。到了隔河岩之后,顾绣兴负责统筹货物转运之事。这个活儿并不轻松,每天要根据货物的种类及运输目的地,妥善安排货船,要求做到既省力又经济,还不能耽误时鲜货物的运输。

    好在顾绣兴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每日忙至深夜也不觉得累。况且,林典史还当众宣称,这个工作算作实习,如果活儿干得出色,还会另外委于重任。

    一想到委于重任,顾绣兴就忍不住一阵激动。对同村的二杆子担任鸭子口副总管一职,他嫉妒不已。二杆子既不识字,脑子也不灵活,顾绣兴相信自己一定比二杆子强,没准会被委于总管之职,一步跨到二杆子的头上去。

    因此,顾绣兴除了做好货物转运之事外,还留意货栈总管如何做事,暗自揣摩总管的得与失,争取自己担任总管后,一鸣惊人。

    三个月之后,顾绣兴因为尽心尽责、业绩出色,终于被林纯鸿看中,一纸命令召到百里洲。到了百里洲后,顾绣兴发现,同时被召回的有二十人,一同侍立在厅内,等着林典史训话。

    二十人?顾绣兴不免失望,哪有同时重用二十人的道理?

    正当顾绣兴胡思乱想时,忽然听闻“典史大人到”,只见林纯鸿健步进屋,满脸堆着笑容。林纯鸿身着一袭白袍,白袍略略有点紧身,显得英武不凡。

    顾绣兴与众人马上躬身,大声拜道:“草民拜见林典史!”

    “免礼,免礼。”林纯鸿微笑着答礼,目光从左转到右,似乎要把每个人记在心里。

    “诸位是五十二人中最优秀的二十人,在三个月内的业绩让我非常满意,接下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各位,就是让你们到村庄里管理村民!”林纯鸿慨然说道。

    管理村民?这算什么重任?村里不是有里甲么?二十人面面相觑,不知林纯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咱们不能直接说到村庄里管理村民,要打着维持治安的旗号,否则包县尊非告我一个逾越之罪不可。”

    林纯鸿丝毫不把这些人当外人,直言自己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企图,这让众人感到非常不安,连声说道:“定遵照林典史吩咐。”

    林纯鸿继续说道:“可能大家对管理村民还心存疑惑,认为村里有了里甲,还需要我们去干什么。我在这里说一句,村里有两大害,一是地痞流氓,整日以敲诈勒索村民为生;二是里甲族长,不仅借官府摊派谋取私利,更是借助高利贷谋夺村民田地。诸位在乡村里生活了半辈子,想必比我还清楚。我忝为典史,最看不得老百姓被人欺负,所以只能指望你们到了村里后,一个是消除地痞流氓,另一个就是限制里甲族长胡作非为,让老百姓有个说理的地方。”

    “这事听起来就觉得犯难,做起来更难,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做好这些事情。如果你们觉得不愿去,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众人默然,虽然对林纯鸿的话感到稀里糊涂,但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林纯鸿笑道:“看来大家都想为村民做点事情。呵呵,我林纯鸿现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说完,林纯鸿深深一躬,惊得众人纷纷避开,连声道:“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林纯鸿继续说道:“百里洲的弓兵勇敢善战,相信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尝试,弄出任何事情我林纯鸿担着,那些弓兵就是你们最大的后盾!”

    众人感到放心了不少,他们都知道,这些弓兵不仅在清江和土人战斗过,还一口气将水匪打得全军覆没,说是精兵也不过分,在枝江几乎找不到对手。

    “当然,做事得讲究方法,一个总体原则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少数,时时处处要获得村民的支持……”

    林纯鸿滔滔不绝,众人刚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后来越听越着迷,更有甚者开始提问,这让林纯鸿欣喜不已。

    最后,林纯鸿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训话:“具体怎么做,我会在接来下的五天内给大家上上课。”

    后来的五天,让这二十人从理论上掌握了群众工作方法,他们也许还体会不到这套方法的威力,更想不到三百多年后,有人利用这个办法掌控了整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