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田埂上的谈话

莲花江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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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次偷鞋事件,王天华和顾小浩成了村里的“名人”,茶余饭后的人们无所事事的情况下便翻出对于顾小浩和王天华家人来说都是相当丢脸的偷鞋一事出来摆谈,也成为村里妇女们联络感情时总要提及的一种永不枯燥的话题。以至于每次听到这样的议论,王天华便要被父亲揍一顿,母亲在一旁破骂。

    而两个可怜的人仅仅只想体会一下杏花总拿在人们眼前炫耀的城里人爱穿的所谓之靴子穿在脚上是什么感觉。并心里打算是要还回去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还就被抓住了,想想也真倒霉。

    两人经历这件事后,还真像个小偷一样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村子里行走,晚上也不敢出门,深怕有人看见了怀疑他俩又准备“探访”别人家的东西呢。

    这天天气不错,碧空万里无云,冬日里的阳光总是照的人们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村子里一片祥和安宁,几只土狗趴在主人家的院墙下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几只公鸡和母鸡在路边的灰堆里把一大堆灰刨得到处都是,水泥路上一堆牛屎在太阳下也冒着缕缕青烟。

    村外收完稻谷的田野里,因为收完了庄稼现在是干干的,田里堆着象山一样的干谷草。几头牛在田间懒洋洋的摔着尾巴,不时抬起头“哞”地叫一声,有的牛背上站着麻雀,牛甩尾巴时便又“噗”的一下惊飞起来了。小牛犊在母牛身边吃着奶,奔奔跳跳。

    张奶用一张宽大的塑料布铺在田里,然后叫她儿子背着今年刚收回的谷子倒在塑料布上晒,她杵着拐杖佝偻着身子把谷子刨开,铺得薄薄的然后用脚扒成一行一行的。

    做完活,她便抽着旱烟一手拿着一头破裂的竹竿坐在田埂上“哇呦哇呦”的吓着来啄谷粒的麻雀,每叫一声便用破竹竿敲打一下地面。

    闲着无事的几个女人,也拿着鞋底围坐在一起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边摆着龙门阵。

    “他李嫂,”方强辉的老婆把穿鞋底的针尖在头发上蹭了几下,然后说,“这两天手气如何?”

    李嫂还是浓妆艳抹,她有些怕脏,在自己家屋里拿来了小板凳坐在田埂上,圆肥的身子在木板凳上蠕动了几下呵呵地笑着说:“妈的,还是老样子,输了不少,这两天手气背呀,昨天在邱二牛家你家男人又下了我们‘剪刀腿’,赢了钱就不赌了,他说你叫他回家喂猪,是不是你老两口子串通好的哦。”

    方强辉老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球!我又不知道他有没有赢钱,不过就算现在赢了点还不是两顿酒糟就灌完了,死老头整天不是赌钱就喝酒。昨天家里盐巴没有了叫他去村长家买点,他倒死不活的瘫在床上你把喉咙喊破了他就是不起来,害的老娘亲自去买,回来的时候母猪跑出了猪圈,把我自留地里的菜拱去一大片。”

    “不过对我来说输赢倒是小事,邱二牛就可怜了,那么多人在他家围观,有人还在他家床脚屙尿。”

    李嫂笑眯眯的说着,那神秘的样子,好像就是她做的一样。

    “哎,”一直只是在听着闭口不说话的四婶突然说,“听说最近街上‘吃调脸’的好多哦,昨天赶场我背几斤大豆到街上去卖,就在那么多人的街上,我刚转个头去看看旁边放山歌碟的电视,转回头就看不见我放在脚边的大豆,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短命鬼提走了,害得我一个人站在街上骂了一整天,回来又和老头子干了一架。”

    “你看见王天华和顾小浩当时在不在街上?”方强辉的老婆听了像个神探一样思索一会儿,然后又像警察一样分析案子。

    “没有,那两崽子还好意思在街上闲逛吗?”四婶摇了摇头,不过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急忙说,“我还是看到兔崽子王天华的爹当时在我身旁走过的。”

    “你不会怀疑人家吧?”李嫂把头伸过来挨近几个女人悄声问,“咱们从来就没有听到过王德柱有偷过人家东西的传闻哦。”

    “依我看,”四婶憋憋嘴说,“王天华偷杏花的靴子难不准就是他老娘指使的,一个放牛娃,要那种鞋有哪样用?不就是偷给他娘石振秀穿吗?”

    李嫂摇摇头,说:“不可能,石振秀打他儿子可狠了。”

    “演戏嘛。”四婶阴阳怪气的。丧着脸坚信自己的判断。

    “要不是杏花的鞋被偷,我还不知道我们村里有这么俩小偷。以后我们得防着他俩点。”坐在人群中的满脸丑陋的村里的人都叫她三娘的老女人说。

    于是,每个人都突然觉得自己聪明起来了,他们都在想着自己曾经也被偷过,有人去年地里的玉米棒被偷去一大片也怀疑在王天华和顾小浩身上,有人前年地里的白菜被偷也是这么怀疑的,甚至四婶十年前挂在灶台顶上的腊肉不翼而飞也怀疑是王天华和顾小浩所为。

    “十年前的事?”李嫂嘿嘿的笑着说,“那就不可能了,十年前这俩杂种才几岁呢。”

    “小声点,”方强辉的老婆提醒大家说,“王奶吵架可是厉害得很,要是被她听到了,骂个三天三夜你们就甭清静了。”

    “吵架?!”四婶尖着嗓子说,“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怕个谁?”但后面这句话说得音量小多了。看来并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怕。

    这时,王天华和顾小浩两人拿着鱼竿准备去河边钓鱼,路过李嫂她们“国际会议”的地点,两人看着几人用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于是迟疑了一下,想过去,怕遭到冷嘲热讽,要是不过去,这几个多事的女人一定会认为他俩准又是以拿鱼竿钓鱼为幌子实际上是在看哪家有什么可以顺手牵羊的。再说出了那档子事,两人始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最后两人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到了李嫂眼前,王天华礼貌的喊了一句:“李嫂,在啊?”

    李嫂把眼睛瞅着别处没有看他,鼻孔里隐隐挤出一个“嗯”字来。

    “四婶也在这里?”顾小浩看着四婶打了个招呼。

    四婶干瘪的嘴动了动,也是轻轻“嗯”了一声。大家假装坐在这里一直没有说话,似乎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两人看了看几人的脸色,尴尬地走开了。

    他俩刚走开不久,杏花就到了,来到几个女人面前,杏花便走上去,同样用很差劲的普通话与众人打过招呼,然后不等几个女人发话便与她们坐在一起。

    她一坐下来便用手拍着裤腿上的灰,故意用手指上带着的假蓝宝石戒指在太阳光下反射着光晃着人们的眼睛。

    “那是什么?”张奶敲击了一下竹竿问,“一闪一闪的。”

    “这是戒指。”杏花得意的说着,然后从指头上摘下来一厢情愿的拿在众人面前显摆。

    众人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刚才王天华和顾小浩从这里过去了。”李嫂抬起头对她说。

    杏花鼻孔里“哼”了一下,接着嘴里又“呸”了一声,然后再“咳啦吐”连续三声之后嘴里射出一口痰在地上。

    “你那鞋真的是花两百多块钱买的?”张奶又敲击了一下地面然后问。

    杏花看着张奶,表情显出无奈来,她叹着气说:“为哪样你们不相信我说的呢?现在城里可比我们乡下好多了,连随地吐痰都要罚款,路面多干净,不像咱们农村……咦哟……到处都是牛粪,到处都是鸡屎。”

    张奶憋憋嘴,根本不相信城里真像杏花说的那么好,她说:“杏花,将来找婆家是在城里找呢还是在咱们村里找?”

    杏花呵呵的笑着说:“我们村里没有一个像样的。不是憨的就是蠢的,要么就是偷人的。我的靴子不是就被偷过吗?”

    张奶干咳两下,然后说:“还记得那事?人家不是都赔钱给你了吗?其实我看那两个娃子还是乖的,偷你的鞋可能就是因为好玩。”

    四婶听了阴阳怪气地说:“张奶你年纪大了,看人就是老眼昏花,好像谁在你的眼里都是好人。我就觉得那俩小子不是好东西,家里穷不说,还不好好做人。”

    “在这个村哪家不穷?”张奶反驳着。

    “可是我们心地好,有骨气。”李嫂笑着说。

    四婶很高兴有人与她同一战壕,更加有精神了,她扯着嗓子说:“依我看,为了我们村不再遭小偷,我们的男人们应该在村里组织巡逻,要是看到歪瓜裂枣的或者是贼眉鼠眼的一律抓起来痛打一顿,然后交到公安局去。”

    李嫂附和着说:“嗯,我看要得,只是我们家男人身体不好,怕做不了这样的事。”

    “哟——”四婶尖着嗓子说,“晚上在被窝里少折磨他不就可以了吗?”

    李嫂哈哈的大笑着说:“说的是什么屁话,这里还有小姑娘呢?”

    杏花假装没有听见,低着头在假蓝宝石上面哈着气,然后使劲的把戒子放在衣服上蹭得更亮。

    “我看着是应该的,要是再这样下去,难不准我们家都要被偷个精光。”

    四婶扫视了一下众人,向联合国秘书长一样希望大家赞同,并且坚决执行她的建议。

    这次交流,直到太阳偏西,众人才陆续散去,虽然说了那么多,仔细想来,其实什么也没有说。最大的收获就是以后各自怎么防着王天华和顾小浩,甚至连两个孩子的大人也要受到监视,其中包括王奶,还有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的王大爷。

    却不知道这次田埂上的谈话,引来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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