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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零章 讨债
方胜的这个讨债任务的具体内容是向鹿茸城内永夜族宝器店铺宝光斋索要四千灵石的材料加工费。
实际上这个任务正是联盟里的一个炼器材料提纯师所下的，而且是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广安城散修联盟分部的任务发布处扔着。
这十年间一共有两个人接过这个任务，第一个人在来到鹿茸城后被打断了腿，第二个人则直接失踪了，方胜是第三个。
假设知道那两人的经历的话方胜一定不会接这个任务，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他得到所有告诫只有五个字：很危险，小心！
方胜在听到这五字评价时心里颇不以为然，事实上每个身在永夜族领地的修士处境都很危险，都得小心，更何况他还是去完成一个有着丰富酬劳的任务？
领任务的时候任务发布处的人跟他说的一清二楚，四千灵石，如果能如数索回，那么方胜自己独得一千，联盟可以得到一千，剩下两千才是那个材料提纯师的。
事实上对那个材料提纯师来说，他兴许早就忘了这四千灵石，但是对并不富裕的散修联盟来讲，却实在无法无视其中高达一千灵石的报酬。
在进入鹿茸城之前，方胜费了老大劝才说服那只海冬青进他的灵兽袋，看它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方胜真害怕海冬青进去之后会先把萤火虫吃了泄愤。
然后他就换上修士装束低调地进了城，满大街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永夜族人，他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
方胜对宝光斋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散修联盟的任务发布处，而任务发布处对宝光斋的了解一直停留在八年前，也就是从那个被打断腿的修士嘴里传回来的消息。
据说，那时候的宝光斋已经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宝器店，老板、伙计、炼器师、学徒，但凡别的店铺有的他们都有，而别的店没有的他们也有，那就是打手。
如果是由修士开的宝器店，那么方胜完全可以理解为何要请些打手，但是要知道这里本就是永夜族的地盘，再请打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方胜并未冒冒失失地直接找上门去，而是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开始打听这宝光斋的消息。
三天后，方胜以他那纯熟的永夜族语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同时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宝光斋的信息。
这时候方胜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一直以来他对永夜族的了解都停留在想当然的阶段，他认为永夜族排外、神秘、上下一心等等等等。而事实早已证明，永夜族和他想象中有很大差别，这三天里，他就得知永夜族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条心。
宝光斋如今已经是鹿茸城最大的宝器店，同时也是最有名的宝器店，不过它的名气却不是来自店里的宝器，而是来自这家店的信誉，差到极点的信誉。
宝光斋在长久以来的经营当中，不仅仅坑外来的修士、秘术者，连本城的秘术者都坑。收了定金却不交宝器，或者临时提价，赊了炼器材料不付钱，甚至拖欠店中炼器师、伙计的工资，总之，各种各样的缺德事宝光斋都干得出来。
干了这么多坏事却依然屹立不倒，一是要多亏了店里的那几名高级打手；二是因为那店主本身就是一个手艺不错的炼器师，他炼制出来的宝器往往能让一些见多识广人也赞不绝口；然后就是最主要的原因，那炼器师和鹿茸城的城主是亲戚。
得知这一切之后方胜简直有了替天行道之心，他觉得应该把宝光斋里的所有宝器全偷光，让其成为名符其实的“宝光”斋。
等那股冲动劲一过，方胜就知道这简直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他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大模大样地进了宝光斋，可能才一张嘴说“我是来要账的”，下一瞬间就会被乱棍打出来。
然而方胜又实在很想出这口恶气，毕竟宝光斋只是一家店铺罢了，并不像九大宗门那样的庞然大物根本无法撼动。
既不敢亲自找上门去，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方胜竟就此在鹿茸城滞留下来。他下定决心，最多在这里停一个月，如果一个月间想不到好办法，那么就干脆离开。
这一个月间他自然也不会整天躺床上干想，而是要以鹿茸城为根据地，不停前往附近城市打听消息，既打听玉漱的，也打听关于永夜族的。
他只有在回到鹿茸城时才会换为修士装束，平常时候直接冒充永夜族人，倒是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仅仅过了半个月，方胜就获得了远超他想象的信息，如果是个普通修士，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得到这么多信息。
一直以来方胜都很好奇永夜族如此大的一个种族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秩序运行的，现在他终于知道，在某种意义上讲，永夜族完全可以算得上一个以王权统治的国家。
永夜族共有四王，魔尊，也就是当年的南冥王，便是四王之一。但是四王的权力并非对等的，而且是极不对等。
永夜王一脉在永夜族向来被认为是黑暗、夜晚之子，是神的后代，他们的王权是四王中最大的，几乎可以这么说，整个永夜族都是永夜王的。四王之中，也只有永夜王可以世袭下去，其余三王全都得靠实力才能登上宝座。
在四王之下则是公、候等爵位，有的因为是永夜王一脉的分支，所以可以世袭，有的则完全是凭功劳、实力升上去的，只能维持一代。
总之，正是这些人组成了整个永夜族的权力体系，他们以该族特有的方式管理着整个用永夜族。
如今永夜族的权力体系似乎出现了一个小问题，永夜王一脉新一代的继承人只有一个，但却是个女的。
方胜本来觉得打听出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没想到的是，他完全低估了永夜族人对这种宫室秘闻的热衷程度，于是他又知道更多的事。
永夜王一脉的所有嫡系子孙都姓龙，如今永夜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的闺名方胜暂时无法得知。但是他却知道，这位龙姓女子暂时都只能保持着一个公主的身份，尽管她的父母亲已经双双亡故。
永夜族历史上曾有过数任女王，所以这位龙姓女子的性别并不足以成为她继承永夜王的障碍，然而相比于那几任女王，她的登基过程显然会凶险很多，那几任女王全都是在父母健在的情况下才得以顺利继承王位。
她有一个叔叔，有十几个堂兄弟，这一代的另外三王权力膨胀极大，已经隐隐有与永夜王一脉相抗衡之势，这些都使她的前途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另外，能否继承王位还有另一个限制，那就是在秘术境界上至少要达到通灵期，而现在的她还处于异化期阶段。好在她还很年青，有的是时间来提升境界，唯一无法确定的是，会不会有人在她达到通灵期之前企图篡位。
方胜还打听到，这位永夜族的公主很漂亮，很自信，很爱她的子民，而且能歌善舞。
这个时候方胜就发现他转变身份的举动是多么明智，像这种消息，一个修真者这辈子都别想打听到。
同时他还大致知道了永夜族秘术的分类，而他所修的，或者说别人以为他所修的，乃是属于魔心类。
当方胜继续以一个魔心类的秘术者在鹿茸城及其附近打听消息时，某一天他忽然觉得所有城中的气氛都变了，所有人都很紧张，但是又有些兴奋。
这天是他到达鹿茸城后的第二十天，当晚他并未回鹿茸城过夜，而是在相邻小城的一家酒楼中大方地请两个酒鬼喝了一晚上酒，然后套出了城中氛围大变的原因。
这消息让一直有些茫然的方胜精神一震，这和他的任务完全无关，而是他似乎有了见到永夜族那个传奇人物的机会，也就是永夜族当今唯一的公主。
当生活变得漫无目的，或者有目的却无从下手的时候，这种新鲜事的确有提神的作用。方胜本就觉得他最近的生活缺乏激情，总是在一种低落的情绪中寻找、问询、想办法，现在终于可以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如果真的能够见到，这将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位公主。
数日内消息终于确定下来，公主将要做一次例行视察，这兴许是她发自内心地要关心自己的子民，也可能是她背后的那些智囊为她出的亲民策略，然而这些都不是方胜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公主不可能每个城都逛一遍，他需要提前知道公主到底会去哪，然后他和胡妖儿好去等着。
事实上胡妖儿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他们现在的生活连方胜都觉得无聊，就更别提胡妖儿这种本就爱玩的小孩了。
第二十七天，忽然传来消息，两日后公主会亲自来鹿茸城！
在得到这一消息后的当晚方胜和胡妖儿都有些兴奋，没想到根本就不用专门去找，对方竟自动送上了门来。
然后两天很快过去，从一大早开始，鹿茸城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五倍！这些人大部分都来自邻城，扶老携幼好不热闹。
“竟然这么多人……”方胜一边抱着胡妖儿往街上挤一边叹道。他如今穿的依然是修士服，在如此隆重的日子里，他倒不信有人会把他怎么样。
“好热闹呀。”胡妖儿不住嘴地叹道。
“嘿，小丫头，以前那些大伯大妈总是喊你小公主，今天就能看到真正的公主了，高兴吧？”
“嗯！”胡妖儿重重地道。
“嘿，咱们俩也算当了一回热心群众，在世俗界那么久也没碰上一回这事。”
“哥哥，这么多人都来看公主，你说她得多漂亮呀？”
“呃，放心吧，肯定没你玉漱姐姐漂亮，当然了，也没你漂亮。”
“呀，有人在瞪咱们了。”胡妖儿忽然小声道。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能听懂咱们的话。”他们一直以修真界的语言对答，倒没什么顾忌。
又挤了一会，胡妖儿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撅嘴道：“哎呀，哥哥，公主啥时候才会来呀？”
“我哪知道。要不咱们上房？”方胜提议道，反正这时候树上屋顶上也全是人。
“飞在空中不是更好？”
“你想害死我啊？没看现在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万一咱们飞起来被当成刺杀公主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呀，看那边！”胡妖儿忽然伸出小手指着长街的另一头道。
“不是吧，这公主竟然走路过来的？”看到街那头已经沸腾起来，方胜不由嘀咕道。
“快去看看呀！”胡妖儿催促道。
“唉，可惜不能放出神识。得，你小心点，咱们上屋顶。”
“噢，快点快点！”
方胜抱着胡妖儿“嗖”一声便蹿上了街旁的屋顶，也不稍停，直接纵跃着向人声鼎沸处冲了过去。
数息之后，眼见他们便能看见公主了，方胜心头忽现警兆，只听“嗖、嗖”两声，两个秘术者从下方冲了上来，拦在方胜和胡妖儿前面。
“我们是公主的护卫，实在抱歉，可疑人等都不能接近公主五十丈范围之内，请往后退。”
方胜怒从心头起，气道：“下面那么多人你们不赶，为何偏偏赶我俩？”
一名护卫竟对方胜歉然笑了笑，真诚地道：“所有修士都被列为了可疑人等，你看，那些人也正在向后退不是？”说着那人便指给方胜看。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方胜果然看到有几个修士正皱着眉头向外退着，倒不好意思再发火了。然而他也没法给那两个护卫好脸看，冷声道：“那好，我们走就是。”
说完方胜便抱着胡妖儿跳到房后街上，直接向远处人烟稀少处走去。
方胜这一下实在被气得够呛，心道，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公主吗，还什么可疑人等不许在五十丈范围内，看一眼能掉块肉啊？！
方胜生着气，脚下却是不慢，很快就离公主出现的地方越来越远，没想到这时忽觉脸上一热，转头看时，便看见胡妖儿正泪汪汪地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让人好不心疼。
“妖儿，那公主又没三头六臂，不看也罢，哥哥带你去河里抓鱼怎么样？”方胜哄胡妖儿道。
“嗯。”胡妖儿听话地道。
胡妖儿越是这样方胜就越是觉得对不起她，心想这小丫头也没啥愿望，多少天了突然有这么一件感兴趣的事，自己竟然还不能为她完成心愿，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呃，他们不是说要在五十丈外吗，那咱们就在五十丈外看好了。”方胜忽然笑道。
“真的？”胡妖儿一下就不哭了。
“真的。呃，咱们现在好像还走远了，得，先跳上去再说。”
等上了房顶方胜就发现了一个新问题，除非他们是在公主所在的那条街两旁的房顶上向下看，不然根本不可能看到那条街上的人。如果使劲往高处飞，那么自然也能看见，但是整个鹿茸的空中没有一个人影，他又哪里敢飞？
方胜忽地低吼一声，牙关紧紧地咬了起来，他发现他现在竟然毫无办法。
这时候胡妖儿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便安慰方胜道：“哥哥，人家不看了，咱们回去吧。”
方胜鼻子一酸，忽有种天大地大却容不下他们兄妹之感，游目四顾，但见整个鹿茸城十室九空，绝大多数人都涌向了公主出现的那条街上，一怒之下真想一口气把那些人全杀光了！
然后某一个瞬间，方胜忽然惊醒，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念头？！
再向四周看时，方胜便冷静了许多，没想到刚看了两眼竟看到一个极熟悉的场所，正是那宝光斋。
此时宝光斋店门大开，但是从他们所在处可以看到，店外和店里根本没有人影，八成是也跑去看公主去了。
此时方胜心头还有些怒气，心道，全是因为这么个破地方才在鹿茸城滞留了这么久，反正也到了一个月了，便亲自去宝光斋走一趟吧。若是里面无人留守，他倒不介意拿走价值四千灵石的东西再走，当然，最好是能直接抢四千灵石。
至于走正当途径得到四千灵石，他是一点念想也没有。
“妖儿，咱们去宝光斋吧。行不行都今天就离开。”
“嗯。”
然后方胜便抱着胡妖儿向前跃去，几个起落便来到宝光斋前的那条街，轻飘飘地向宝光斋门口落了去。
看着洞开的大门，方胜的心忍不住狂跳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便大步走了进去。才一进门，便听里面有个少年以永夜族语道：“两位要来买宝器吗，我们店主不在，你们现在可以先选，等店主回来了再付钱。”
方胜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些人全去看公主了吗？”
“是呀，就我自己看店。”那少年说话时大有怨气，显然对店主的这一安排大为不服。
方胜心道“天助我也”，嘴上却应道：“那我，我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