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战后的小崆峒

乔尼小样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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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起床号嘹亮的响起,一夜的北风带来清新的空气,让军营里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氛围。昨晚烂醉的李国楼被军号声吵醒,人都有惰性,但想到军营里的不安定因素,他还是数到十就爬起来了。

    巡视了一圈军营,李字营二百名冲入小崆峒堡寨里的敢死队员,一夜未归。李国楼仰起头看向黄土岗上的三座残破的堡垒,到底要不要上去参观一下,身临前线却没看过战后的场景,以后如何讲打仗的事呢?

    “传令官,到小崆峒上去,告诉巴特尔,我过一个时辰要去一下铜碉群,让上面的人做好准备。”李国楼当然知道,什么场景可以被长官看见,什么场景要回避。他不是去找茬的,只想看一下战后的场景。

    “是!”年轻的马亮兴奋的跳起来,第一个冲出去,他太小了,没有争抢到敢死队的名额。但亲临战场,什么事情都懂了,去看一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还要去看抢掠的战友是否发财?父亲马德全会送他什么礼物?

    李国楼看见马亮连招呼也不打,自愿请命做传令官,一溜烟的跑出去了,摇头叹道:“哎,我把小孩子都带坏了,将来这些孩子怎么办啊?”

    朱定河俨然而笑道:“李大人多虑了,看看无妨,长点见识嘛,等会儿我也上去看看。”

    李国楼撇一撇嘴,说道:“老朱,我提醒你,这一段经历不许写游记啊。不然咱俩就断交,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

    朱定河哈哈一笑,拍打李国楼肩膀,说道:“小李子,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写是要写的,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都写下来了。但我都以赞美的文笔歌颂李字营和我们大清官兵,等到回京了,我就发表在上海的申报上,让大清百姓知道,谁是最可爱的人。歌颂这些为了祖国统一而献出生命的战士,我还要多收集一些素材,专门写一本歌颂左大帅的书呢。”

    李国楼听得顺耳,颇为高兴的说:“嗯,那敢情好,别忘了给我专门写一章,二千只耳朵,可没有虚的,小崆峒战役,我拿的是首功。郭字营捡我的便宜而已,敌人的炮火都被我摧毁了,郭宝昌拾人牙慧,不足一提。”

    朱定河眼珠子一转,吓唬李国楼,大手一指,喝道:“老郭来了,小李子,就在你背后。”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李国楼还是被吓得转身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老朱不要乱开玩笑,丘八动不动就翻脸,我可不想和郭字营闹翻。”

    “是呀,丘八得罪不起,把丘八惹急了,便会炸营,到时长官的功名利禄都完了。”朱定河长叹一口气,来到前线才知道打仗的血腥、残忍,李国楼对手下还算严格要求,出台了十条“李字营”军规。但真的上战场拼杀,连督导官也乱来,四千敌人到底怎么死的?

    是交战时打死,还是被大清军人屠杀?真相永远不会揭开。

    “可惜你文笔差了一点,不然像唐代诗人岑参一样,写出边陲生活的千古名篇,也不虚此行了。”经历了两次血腥的战役之后,李国楼没有了一路上吟诗作赋的闲情雅致,没有什么诗词可以美化战争。能够用波澜壮丽的诗篇描述战役的人,都是黑厚学的高手,战争的本质就是人杀人,所谓正义也是一种粉饰杀人的手段。

    “诗词算什么?以后我会成为像曹雪芹一样伟大的作家。”朱定河斜睨一眼李国楼,大家彼此彼此,地位不同的人境遇截然不同,李国楼有上折子的权力,三天二头写一份折子,呈给同治皇帝看。那就是历史见证,永远封存在历史的档案里。还让两宫皇太后见识李国楼一路上游历留下的爱国诗篇,炫耀探花郎的风采。他写给谁看?犯得着绞尽脑汁,推敲一篇无病呻咛的诗词。

    “哈哈!”李国楼干笑两声,就朱定河的水平,写两篇游记还比不过徐霞客的人,竟然把人生目标定得比天高,想要超越曹雪芹。也只有他能容忍这种眼比天高同乡,还要替朱定河谋一份肥缺。

    朱定河勃然大怒,一把勾住李国楼脖子,压低声音道:“小李子,我忍你很久了,已经憋不住了。你给我听好了,我回京要带一个回去。下次战役你去和两位土司说,一个至少,二个不多。”

    李国楼挠头苦笑道:“老朱,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反正我不管,你自己找巴特尔去,别向我汇报了,等攻下荔家堡之后,你就和第一批人一起回京,反正我不知道啊。”

    “够朋友,也不枉费我一路吃了这么多苦。”朱定河用力捶打一拳李国楼的胸口,文人出身的进士,说是要做正人君子,国家的栋梁,但衣冠禽兽就是他们这群人,他们可是一起喝过花酒的人。李国楼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他是李国楼的挚友,双方无所顾忌,真性情的小人是也。

    李国楼要上小崆峒参观的消息,很快副帅徐占彪等武官都知道了。对于李国楼的身份他们这些武官还是有所顾忌的,李国楼是同治皇帝的宠臣,万一被皇上听见闲言碎语就不好了。徐占彪赶紧命令郭宝昌率先上小崆峒的堡寨,把三座堡寨里的治安整肃一下,别让他们脸上难看,不能让大清军队出丑。

    临走之时郭宝昌挤一挤眼,拱手道:“徐副帅,请一百个放心,只有军人,看不到活口,那些李字营敢死队员早就打过招呼,不会自己坏自己事的,谈判工作我亲自抓的。”

    徐占彪抚着大胡须,笑道:“郭守备别贫嘴,李大人是神捕,会有什么不知道?本帅就是希望你把表面文章做好,你若是不会做人,我就打发你守城去,别想再立功了。懂吗?棒槌哥!”

    “得令。”郭宝昌甩动手里的皮鞭,这点小事还做不好,就不要升官发财了。连大帅左宗棠上前线,他也能做到滴水不漏,哪会在一座小小的黄土坡上翻船。

    郭宝昌比李国楼先行一步上了小崆峒,前去整肃郭字营军纪,经过一晚上奋战,满目苍夷的三座铜碉群,在阳光下闪动着鲜艳的赤色。

    城墙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破的竹梯,几门从城墙上掉落的弗朗机大炮没有人去管,紧闭的寨门打开,一队号手敲锣打鼓的列队欢迎李国楼等一行人到来。

    郭宝昌亲自带领李国楼参观小崆峒的堡寨,首先去慰问受伤的战士。

    遍体鳞伤的伤病员被抬在一座寺庙里,都躺在担架上休息,郭宝昌向每一名最可爱的人,表示由衷的感谢,国家不会忘记他们的,人民也不会忘记他们的,以后政府会照顾好每一名伤残的战士。

    真切感人的话,出自郭宝昌的嘴,不由让人感慨,原来臭嘴巴的人也会说豪言壮语,而且是那么真实,发至肺腑。怪不得会有这么多战士愿意高举郭字旗,迎着炮火前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崆峒观里连一个道士也没看见,李国楼走出伤病员的房间,站在庭院里就忍不住了,极为不满的问道:“这里的主持呢?”

    他以为道观里的道士被官兵杀害了,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事。

    郭宝昌大声嚷嚷道:“李大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回子早就把道士斩尽杀绝了。一大群回子在道观里负隅顽抗,要不是考虑到这是一座道观,我早就轰平了。为了攻下崆峒观,害得我们郭字营白白牺牲二十几名兄弟。”

    一群跟随在旁观看的受伤战士痛哭流涕,他们好多名战友就牺牲在这里,嘶声力竭的呼喊死去战友的名字。

    这是装不出来的,官兵之间的战友情,催人泪下。

    李国楼低头不语,宗教信仰之间的矛盾更是恐怖,信徒之间的残杀,从古至今没有停止过,很多教派就是这么消亡的。汉人、满人允许各民族有多种信仰,伊斯兰教徒对于异教徒的残杀,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他们称之为圣战。每扩张至一个地方,就把宗教信仰强行灌输给当地百姓,只有信仰伊斯兰教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单一的信仰铸就了一个民族的团结,但也让一个民族承受更多的苦难。宗教信仰上的忌讳太多,李国楼是天主教徒,他不好评论其他教派的是非。只能说道:“嗯,既然这样还是要重修崆峒观,董志原应是各民族安居乐业的家园,我就以个人名义向崆峒观布施五百两银子。”

    郭宝昌怒视李国楼,环眼瞪得像铜铃,一张嘴差点想骂娘,活生生给忍住了,犯不着和李国楼一般见识,鼻腔里发出一声“哼”,转头自顾自走出寺庙的大门。

    李国楼莫名其妙,向寺庙布施只是一种安定当地百姓的手段,以后董志原不可能一个民族居住,各个民族要和睦相处,当然各个教派也要互相包容,作为长官就要审视适度,搞好各民族之间的关系。郭宝昌连这个也不懂,不和大老粗讲道理。

    郭宝昌火冒三丈的在前疾行,李国楼不和这种上蹿下跳的小丑计较,加快步伐跟在后面。能让他参观的地方道路自然畅通,就似他在京师拆迁办的经历,他不是来参革哪位武官,图个新鲜而已。

    战士们在黄土墙西外的一处低洼处挖了一个深坑,上千具断肢残骸扔在里面,李国楼驻足看了几眼。但见战士赶着马车,把一车的尸体从堡寨里运出,就像扔一块石头一样,砰的一声,深坑里又多了一块石头。李国楼彻底无语,不能评价这种事情,战争给一个国家带来的只有破坏,骨肉相残就是这样,一个国家的同胞,互相杀戮,不死不休。民族的耻辱史,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战绩,希望早日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回族同胞放弃独立的念头,审视适度抛弃“反清!反压迫!”的运动纲领。

    “李大人,别怜悯死人,汉人村寨被屠尽的多了去。这叫有仇报仇,以血洗血。”郭宝昌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认为小白脸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认清形势,着眼未来,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郭守备,屈膝投降不丢脸,我们的祖宗都这么活过来,希望你存有菩萨心肠,少杀生,孩子、老人就放过吧。”

    李国楼单独遗漏女人,深坑里女性尸体很少,到哪里去了呢?他没有点破罢了。

    “咯咯咯!”郭宝昌阴笑三声,好似黑乌鸦在呱噪,睥睨斜看道:“李大人,你是新科探花郎,干嘛跑来看这些,与身份不符呀。看完你的二百名敢死队员,就回去吧。”

    “郭守备,你别后悔啊,天津卫的库存海了去,和我过不去的人,是得不到淮军的支持。”李国楼冷冰冰的威胁加利诱,连左宗棠都屈膝在他的淫威之下,一个小小的守备算什么?

    “哇咯咯······”郭宝昌春风满面,一把勾住李国楼的脖子,笑道:“咱们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老哥呛你几句就受不了了,左大帅,我照样骂他,怎么滴小气鬼。”

    “郭守备,还是少杀生,一个国家的人嘛。”李国楼的口气是那么软弱,他只是一个看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知道了,李大人的脾性倒是和左大帅一样,悲天悯人,是大官的腔调。”郭宝昌肚子里在窃笑,脸上不露笑容,嘴上敷衍几句。他又不是监狱长,哪来那么多牢笼关押抵抗分子?

    杀光!铲平!才能让大清浴血重生,这是一名军人的认识,留一个空城让左宗棠安排移民,管他鸟事。不杀不抢,岂不便宜其他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