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鐵路工地

兔四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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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木森咬咬牙,埋头割稻;终于追上了李金凤。

    收晚稻要比“双抢”时轻闲,田里不等着插秧;割下摊在田里,三五天后,稻穗怏了,再挑回晒谷坪里堆起,大队有电动脱粒打稻机。轮到这天,晒谷坪扯上电线,装上电灯,晚上灯火通明,社员也象城里丝绸厂,三班倒。

    割稻说是妇女活,其实比男人的地上活累。弯着腰,左手拢稻,右手动镰刀;双手要配合得自然、到位,割下的稻才整齐。林木森没割完一垅,就感到大腿肌肉发胀;他割稻最大的缺陷是割的稻蔸参差不齐,摆放得也歪七扭八地。着脸发臊,回头略作整理,就被成了“尾巴”,孤零零地突出在后面。集体出工热闹,割到田头的人,往往会慢慢地走回,再到下个起点前,先把田里的“尾巴”尽情地嘲弄一番;“荤腥”全上,众人一番哄笑,你还作声不得。割第三垅时,李金凤“插”在了他的前面;林木森轻松了,插秧是一行六棵,割稻也是,李金凤不时地越界,替林木森割去一些。周围不时有人调侃两句,李金凤的脸涨得通红,林木森甩掉了后面的追击,心里高兴极了。

    秋日艳阳,秋风爽爽;前面稻浪卷动,后面满田行行有序、黄中掺青绿色的稻禾,真有种丰收的喜悦。

    林木森注视李金凤割稻,她不慌不忙地,左手往外一旋拢,二行四蔸稻禾搂拢,右手用镰刀离田面寸多地方一抹;稻蔸整齐划一,顺势带回的稻禾也摆成了一溜。李金凤觉察到林木森在注视自己,泌汗的脸胀得更红,心里却挺高兴;突然,她脸上一片惶恐,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

    “有、有人叫你……是、是陆……”

    林木森也听到了叫声。陆宝林扶着辆自行车,站在机耕道上;冲着他招手。

    “又有什么……”李金凤叫住了林木森,“等等,把镰刀给我。”

    林木森掸着身上稻叶屑;忐忑地走到机耕道前,强挤笑脸问:

    “陆主任,有什么事吗?”

    “走;上大队去!”陆宝林拍拍自行车的书包架,说,“上来。小老大,近来怎么样?他妈的!你哪天屁股一拍就走人,桂香这肥猪婆找老子的麻烦……你坐好呀!明天你到了公社,顺便去见见她……小老大,边上那个是金凤吧?成双成对,蛮舒适哟……金凤长得不比‘绣花女’差!他姆妈的!你小子过得挺舒适,老子还守活寡…… ”

    林木森“坐”不住了,问:“陆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嗨!还没说正事。小老大,铁路工地要抢工期;县里要增派民工。龙溪是十五人;明天你到公社集合,我送你们去;也顺便慰问一下‘龙溪民工团’。”

    上“铁路工地”是湖兴农村近年的美差。因为是“国家用工”,派出民工,公社、大队有劳务收入;为安稳情绪,去的民工除有全数(从报到日起到返回日至,有一天算一天)“非包工分”,每天还发三角钱“生活补贴”。在“铁路工地”上吃饭不交米,还不定量;若碰上要加班,有现金补贴兑现。

    再一问,钱北大队只有二个名额;林木森有些紧张了,这等好事能不你争我抢吗?

    果然,随陆宝林到了大队部;大队干部正为名额争得不可开交。陆宝林接过烟,喝口茶;眼睛朝屋里的人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说:

    “怎么?定不下来人,这么麻烦,干脆我把名额拨给别的大队去。蔡支书,我是个粗人, 说话、做事是掮根毛竹进城门,直进直出。这次龙溪一共十五个人,为什么给钱北两个名额?讲明了,就是‘一带一’;你们是得了便宜别卖乖,一句话的事,说了我好回去!”

    大队干部们正是因林木森的名额在争执,按沈金生的话,“公社又没下文指定林木森去,我们先不吭声,明天把两个人派上去。木已成舟,我就不相信公社会把人退回来。”

    此时,大队干部都不吭声了,谁也没料到陆宝林会来,这个戆胚,跟他是没道理可说的。

    蔡阿毛笑着说:“陆主任,年底了,大队的‘非包工分’要摆平;既然公社领导发了话,有困难我们自己解决。先定一个。正好,林木森来了。木森,去大队会计那办手续,先借五元钱作盘缠;明天去公社集合,去‘铁路工地’。”

    陆宝林一听,把手一挥,说:“好,你们继续吵!。钱北大队部的房子过去是机坊,垮不了!我还有事;走了。”

    林木森满心欢喜走出大队部,王大明追了上来,说:

    “怎么走得这么快?木森,见了老朋友招呼都没一个。”

    林木森笑笑。想想从龙溪茧站回来,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大明。

    “生气了?”

    “什么?啊,没有。”凭王大明能到茧站自己,这个朋友,林木森已很知足了。忙又补了一句,“生什么气?没有!”

    “怎么说呢?木森,我几次想去你,可阿福伯不让。阿福伯说,‘木森命中有劫,钱北街上谁也帮不了。’还说什么,君子、君子……我背了二天。是孔夫子说的……对,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是什么意思?阿福伯说,我懂不懂没用,说你懂。”

    林木森想想,倒还真是这样。

    “还有一句话,木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大明,吞吞吐吐地,我更难受。”

    “木森,风水先生的话大半说给鬼听的。阿福伯说,你今年命犯小人,可能、可能还有‘劫’。说是你要出门去避灾,我想你去‘铁路工地’,还真应了出门避灾。路上小心些!”

    “谢谢你!还有……替我谢谢阿福伯!”

    李阿三一家对拆散这对玉兔很是高兴,李金凤张罗着要磨米作团子给林木森路满心上当点心;林木森笑了,说:

    “我是去作事,你当是走亲戚呀!”

    徐贞女说:“要作要作。你去龙溪集合,正好带些给姨妈;没有宏铭开口,这样的好事会轮到你吗?”

    林木森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陆宝林说的那句话,“大树底下好乘凉”,要利用“亲戚”!一股傲气袭起,冷冷地说:“要送你去送。”

    李阿三鼻子里“哼”了声,说了句:“鸭子嘴”,走了。

    为了执行伟大领袖**的“一定要扭转北煤南运”的伟大指示;国家加强了对江南九省的煤炭储量勘探,众多地方的小煤矿陆续投入开采。浙北的煤炭储量是全省第一,为了便于煤炭运输,国家决定在浙北修建一条铁路,使山里的煤能运到省城。

    铁路修了二年多,基本建成;为了表示“忠心”,显示“文革”成绩,“铁路建设指挥部”决定,在十二月二十六日“通车”,向**的生日“献礼”!于是,“铁路工地”群策群力,以架通铁轨、先“通车”为革命政治工作的目标;打一场“对**忠不忠,就火车通不通”的“革命的‘大会战’”!

    “铁路建设指挥部”组织了三班人马,各负其责。首先是“开路先锋”;他们将基石铺上,捣平,排上三五根枕木,安上铁轨就向前。二班是“筑路中军”;任务是补基碎石,补齐枕木,敲上二颗道钉,保“通车”。第三班是“检验部队”,由若干支“工程队”组成;由他们来捣平、扎实基右,补足枕木,补足道钉,校平铁轨……作扎实工作。

    去“铁路工地”吃饭不定量,是真;说不交米,是误传。“国家大项目” ,各级政府是全力以赴;为减轻民工的负担,公社粮站便出具“粮食凭单”,证明你带了多少粮到工地。尔后,当地粮管部门按“粮食凭单” 同有关部门去结算。当然公社粮站还是按出具定量与民工所在大队结算。

    “龙溪公社民工团”负责人张汉春不冷不热地按待了陆宝林。张汉春原是龙溪公社副社长,刚“解放”就领着“龙溪公社民工团”上了“铁路工地”。

    陆宝林想让张汉春把林木森留在“团部”,张汉春对林木森也有些耳闻,想了一下,说:

    “整个工程就剩下个尾巴;你还是让他下去好。干得好,没准让铁路上上了,倒是条出路。”

    “是吗?”陆宝林疑惑地望着张汉春,说,“张叔,木森可是王主任的表妹夫;他又吃了场‘冤枉’,能帮就帮一把!”

    “他冤枉不冤枉,这是你们的事;就凭你叫声张叔,我透点底给你。铁路修好肯定会留批人养护。工地上能干活的民工多,有文化的民工少;如果他肯吃苦,只要干得不比别人差太多,有文化就是最大的优势。”

    “行!张叔,听你的。不过,怎样让他留下呢?”

    “这事你我都帮不上。随着工程完成,民工也会遂步撤回;越晚撤回的机会越大。让他去‘工程队’。”

    张汉春把林木森分在“检验部队”,被安排在“道钉工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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