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能接受的爱 (三)

沛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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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说:“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你回班去吧。”樊家全答:“是。”然后站起来走向工地。王chun歌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并不轻松。

    中午连队炊事员赶着牛车送饭来到工地,值班排长王广汉边吹哨子边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人们排队在牛车旁打饭。王广汉帮炊事员卖饭。

    樊家全一手端着菜,一手拿着玉米面做的发糕走着吃着,朝渠道中一个无人的断面走去。

    刚吃完饭,天气就变了。乌云遮住了太阳,工地上狂风骤起,风势渐强。人们都躲到洼地方休息,年轻人有说有笑,有的围在一起打扑克。樊家全走到渠中,一个两边都已挖空的孤立断面旁,抱了一捆苇草铺在地上。他蜷着身子躺在苇草上休息。

    风更狂,漫天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站不住脚。排长王广汉拄着棍子在狂风中向樊家全躺着的断面走来。他发现了樊家全,走到樊家全跟前:“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休息啊?”呼啸的风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樊家全显然没有听到王广汉的喊声,他依然躺着。王广汉俯下身子喊道:“快起来,冬天在这儿睡觉是要着凉生病的。”樊家全睁了下眼,坐起来,颇有抵触情绪地说:“怎么!休息的时候你们也要管啊?我还有没有zi you了?”王广汉道:“你误会了,这不是睡觉的地方,你在这儿休息太危险了,赶快换个地方吧。”

    樊家全赌气地:“我看这地方就不错,既清静又避风有啥危险?不用你cao心。”王广汉再次劝道:“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地方有危险。”樊家全厌烦地:“我就在这个地方了,谢谢你的好心,对不起,你快走吧,别耽误我休息。”说完身子又躺了下去。

    王广汉看到樊家全抵触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那好,我走了。”就在他转身刚要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咔”、“咔”的响声,他回转身来,看到3米多高的渠道断面就要被狂风吹倒,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任何顾及,立即向樊家全扑来,他把樊家全刚拽出一米多远,返身又去捡拾工具就被轰然倒塌的断面砸倒埋葬。

    樊家全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惊呆了,他不知该怎么办?等他回过神来。才大声地呼叫:“来人啊,救人啊——”他的喊声被一阵狂风吹没。

    等到樊家全把人喊来,人们从土堆里把王广汉扒出来的时候,王广汉已经停止了呼吸。人们用抬笆临时做成担架,把王广汉的遗体放在担架上。王chun歌一行人抬着担架,在风沙中艰难行进在河边的土路上。担架上用芦苇盖着王广汉的尸体。樊家全跟在担架后面痛哭流涕,喃喃自语:“王排长,我错了,都是我害了您……”王chun歌眼含热泪,对余洪标说:“这是我团在建设边防团场中,第一个牺牲的同志。”

    余洪标热泪盈眶:“王排长,他枪林弹雨都过来了,没想到竟牺牲在这不拿枪的战场上。”

    一连食堂的正墙上挂着“王广汉同志永垂不朽”的横幅及王广汉同志的遗像。人们挤满了食堂不大的空间。哭声喊声中夹杂着询问责问。樊家全跌跌撞撞地跑进食堂。他脸上满含泪水,嘴里不停地说:“王排长,我对不起您……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您……”

    &nb歌主持追悼会。人们向王广汉遗像三鞠躬。王chun歌宣读命令:农四师党政字[1963]16号文批准王广汉同志为模范**员,追认为革命烈士。

    团长万国忠目光凝重,神态严峻,饱含悲痛地说:“王广汉同志是1947年从山东入伍的老兵,他经历了战火的考验,参加了孟良崮、榆林、青化砭、蟠龙等著名战役。在战争年代,他冲锋在前,不怕牺牲,先后5次负伤。进疆后又参加了剿匪战斗。他艰苦奋斗,勇挑重担。今天为抢救一个青年职工的生命而光荣牺牲。他舍己救人的闪光jing神,人们将永世不忘,代代相传。他是我们军垦战士的骄傲,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追悼会后,樊家全捧着一束系着绸带的白花向墓地走来。他走着回想着王广汉救他的那一幕情景:将军渠工地上,狂风中王广汉俯下身子,反复劝他离开那个一边挖空的断面,他不听劝告,为救他,渠道断面轰然倒塌将王广汉埋在土中……樊家全满眼泪水走向一块高地,一座极其简洁的墓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墓碑上用yin文非常庄重地刻着“王广汉”三个字。樊家全凝视着王广汉的名字。他拔去碑前的杂草,摆放好系着绸带的白花。他跪在碑前痛哭流涕:“王排长,我真的对不起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救命之恩,我要重新做人……”<歌、余洪标、赵永丰等人向墓地走来。他们看到了樊家全,众人停下脚步,站在一处。王chun歌道:“团长,对王排长的牺牲,我负有责任,请求团党委给我处分。”

    连里其它干部谁也不说话,都看着团长万国忠。沉默了一会,万国忠说:“王广汉同志的牺牲对我们团虽说是一个损失,但也要看到事情的另一方面,它是军垦战士勇于牺牲jing神的表现。当然喽,出事故总是不好的。这也告诫我们,在生产中,要注意安全生产,树立安全意识,消灭不安全隐患,防患于未然。你,王歌点头道:“是,我写检查。”

    雪后初晴,太阳时隐时现,伊犁河面已经封冻,河两边白茫茫的一片。郎尔良头戴皮帽,裹着大衣,手拄着一根棍子,走在一条刚刚马车碾过的河边雪路上。他走进一个村庄,在村里,他和一位老乡说着什么,说完,他走出村庄,又沿河边向前面一个看似村庄的地方走去。

    郎尔良来到一座羊圈边,正在他四处张望之际,忽然从羊圈的房顶上冲下两只牧羊犬,围着他狂吠起来。郎尔良不时地弯腰与两只狗周旋,且边战边退,企图绕过羊圈而行。正当他与狗周旋头上冒汗要败下阵来的时候,刘传仁从羊圈里跑了出来,唤住了狗。

    郎尔良一惊:“老刘?你怎么在这儿?”

    “郎尔良?”刘传仁马上认了出来,“啊,是郎队长”

    郎尔良惊喜地伸出手,抓住了刘传仁的双臂:“老刘,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58年劳改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了!”

    “我先是在乌鲁木齐做点小买卖,后来又到了伊犁……”刘传仁道,“郎队长还是和十年前一个样子!”郎尔良叹息:“老了!老了!。”接着,郎尔良关注地问:“老兄,您怎么在这儿放羊的呢?”刘传仁道:“一言难尽,今天你别走,咱们好好叙叙,我招待招待你。”说完,拉着郎尔良向羊圈里走去。

    羊圈屋内炉火烧得正旺,一只木箱上放着两瓶酒,一盆烤羊肉、馕等食品。两只碗里倒满了酒。刘传仁和郎尔良对面而坐。

    郎尔良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感慨地说:“他乡遇故人,潸然泪沾衣。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今天连里休息,我本是到公社的六乡去买鸡,回去解解馋,没想到走在半路能遇到您,真是缘分啊!”

    刘传仁露出满嘴的大黄牙,笑笑:“是啊,我在这儿放羊也两年多了,也一直没有遇到过当年像你这样的朋友。快说说,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郎尔良用刮骨刀割取一块羊肉往嘴里送,然后端起酒碗,敬向刘传仁。刘传仁端起酒碗和郎尔良相碰,一口见底。

    郎尔良边吃羊肉边说:“这几年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ri子。咱们跟着乌斯满叛乱被俘之后,被判了刑,在兵团劳改队劳改六年刑满后,转到了工二师,去年发生“5、29”事件,我们队又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搞什么‘三代’,原说干几个月就回乌鲁木齐的,谁知完成任务又把我们交给农四师了。说什么在这儿建立边防农场。他妈的,在这连肉都吃不上,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老兄,你怎么当起羊倌了呢?”

    刘传仁喝了一口酒,抹抹嘴伤感地说:“我比你多判了一年,劳改出来后,我先在乌市混了一年多,后来到了伊犁投奔表姑,在伊犁一家电影院给我找了个看门收票的工作。“5?29”事件前,经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叫阿不都拉的朋友。这人有钱又有地位。他负责组织边民越境。让我给他帮忙,并说好把我也带到境外去,我就跟他干了。那几个月真是吃香的,喝辣的,动员了几千人到了河那边,现在定为反革命事件。表姑怕我被公安机关抓住,就把我送到这乡下的亲戚家,在河边放羊了。你知道,我是**不欢迎的人……”说到这儿,刘传仁有些泄气了,他问郎尔良:“郎队长,你说,什么时候才是咱们的出头之ri?”

    郎尔良不语,沉默良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反问刘传仁:“老兄,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能有什么打算,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前些ri子我听说阿不都拉从那边过来了。哪天我找到他,想和他一块到河那边去,这就是我不瞒你的掏心窝子的话。”他没有把最近与阿达力一起杀害马尔加汗的事告诉郎尔良。

    郎尔良毕竟老练得很。他淡淡一笑,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他说:“咱们别光说话了,来,老兄,我敬你一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传仁端起了酒杯,附和着说:“对,喝了再说。”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郎尔良抬起刀把子脸,抹了一下嘴边溢出的酒,有点悲观地说:“老兄,你问我什么时候咱才有出头之ri?今非昔比啊,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现在国民党大势已去,跑到台湾的孤岛上去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现在我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

    刘传仁抬起满是羊油的脸,忙道:“郎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俯首称臣让人宰割的羔羊,只是现在没有机会罢了,一有机会,你就会显山露水的。”

    郎尔良被说中心事,舒展开身体:“老刘,你说对了,这种生活我是不甘心的,有朝一ri,我翻过身来,还要大干一场。”

    “我看,现在和阿不都拉联合起来一块干,倒是个好路子。我们要依靠国外的力量,寻找新的组织关系。”刘传仁试探地说。

    郎尔良兴奋起来,拍手大笑:“好,刘兄,我跟你干,等你联系上阿不都拉后,你一定要告诉我。”

    刘传仁在酒jing的作用下,也来了jing神:“一定,一定。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早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我怎么能不告诉你啊。来,我们为再次重逢,干杯!”

    两人一同端起碗来喝酒,吃肉。直到两人一起醉倒在床上。